熊浣上了趟卫生间,凑过去揽着周攸文,说道:“走走走,哥哥带你兜风吃宵夜去。”
沈渚清觉得莫名其妙。
现在才晚上七点出头,这得在外头兜多久的风才能吃上宵夜。
周攸文注意到熊浣身上的香水味淡了很多,发现他耳后的发丝被水打湿,周攸文别扭地说道:“你喜欢就留着啊,洗掉干嘛。”
熊浣手痒,揉了一把周攸文的粉毛。
蓬蓬的,软软的,手感老好了。
他说:“你不喜欢就洗喽,这有什么,你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周攸文触动的表情,沈渚清无语捂脸。
又一个被熊浣「职业操守」骗上当的。
熊浣对沈渚清伸手道:“车钥匙借一下。”
沈渚清撩起头发,走到桌边拿起车钥匙抛过去,问道:“今晚不上班?”
熊浣伸长手臂接住车钥匙,没心没肺地说:“我老主顾都被你们送进去了,哪来的生意?
昨天都没人点台,我在台上唱了一晚上,结果到家发现傻逼老板罚我停班一天,这不,正好当休息了。”
他用下巴蹭蹭周攸文的发丝,说道:“走!哥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周攸文对熊浣的熟稔亲昵感到不适应,却又乖得跟鹌鹑一样的,闷声点头。
其实,他现在的香水味就还可以……
走进电梯时,熊浣发现沈渚清也跟了上来,不满道:“你怎么也跟着?”
沈渚清按下楼层键,说道:“看着你,免得你放飞自我。”
熊浣作势跟周攸文小声控诉道:“他就是想蹭饭。”
周攸文也颇为认同地点头。
沈渚清抬手轻轻揪住周攸文的耳廓,说道:“当时是谁又怕疼又想叛逆装成熟,死乞白脸求着我带他去打耳洞。”
被揭了老底的周攸文拍掉沈渚清的手,叫道:“这种陈年旧事你还记着,你这个小心眼的家伙。”
沈渚清挟住周攸文脖子,将人带出电梯,笑容邪恶,说道:“是,我小心眼,把我之前带你去吃的大餐吐出来。”
周攸文挣扎抗议道:“沈渚清小气鬼!”
怎么光欺负他!明明是熊浣先说的!
罪魁祸首则笑呵呵地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打闹。
上车后,周攸文坐在副驾驶座上,准备系安全带时就听见坐在主驾驶座的熊浣嘀咕道:“我看看啊,这种新能源车应该是左边油门右边刹车。”
周攸文动作一顿,立刻放开安全带就要拉开车门下车。
熊浣眼疾手快地抓住周攸文的手臂,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周攸文用「你很不靠谱」的表情看他。
熊浣失笑几声,说道:“逗你玩的,我会开,左边刹车右边油门,我开过渚清的车。”
周攸文顿觉无语,骂道:“神经病啊!”
熊浣被骂了也不生气,笑嘻嘻地系好安全带,说道:“系上,准备走了。”
周攸文半信半疑地系上安全带,全程目视前方,生怕熊浣是在装逼,看到他的反应后才谎称自己会开车。
可没想到熊浣开车很稳,跟他乖僻不可靠的性格完全不同。
渐渐,周攸文才放下警惕,转眸看向专注开车的熊浣。
那双豆青色的眼睛少了嬉皮笑脸的玩笑,变得疏冷正经。
夜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起来,拂起他的银发,凌乱地落在眼前,认真的模样看上去不是很好接近,但周攸文觉得,这个样子才是最接近熊浣真实的样子。
注意到他的目光,熊浣转头看他一眼,继续看着前路,笑问道:“怎么了周攸文?”
周攸文回过头,问道:“没什么,宵夜要去吃什么?”
熊浣轻笑一声,说道:“咱们啊,吃小龙虾去。”
他撩起碍眼的刘海,将过长的发丝别在耳后,侧眸看向周攸文,询问道:“行不?”
周攸文说道:“我没意见。”
这时,周攸文的手机响起,看清上面的来人备注,周攸文的蓝眸顿时一亮,拿起来接听:“老大。”
葛优瘫在后座刷视频的沈渚清闻声直起身子,扶住周攸文的后座靠背,倾身靠近。
周攸文看了熊浣一眼,将电话打开免提,方便沈渚清听见内容。
宋怀瓷的声音随之响起:“攸文,事情怎么样了?”
熊浣挑挑眉,心想:声音还不错。
周攸文如实回答道:“何玟的就医记录都被删了,我查了一下删除者来源,发现是他自己的手笔,应该是不想被人调查到他生了什么病,发现其中的异常。
病历我只查到以往的体检报告,显示都很健康,但只有一份记录没有被留下来,我查到医院时间显示是在几天前,也就是楚沁生日那天。
从监控上也确实能看到何玟进出医院的身影,不过我看了其他视角的监控,都没有录到他进入哪个科室就诊的画面。”
那边的宋怀瓷沉默斟酌着,另一个声音接替他传进三人耳朵:“攸文,能查到何玟现在在吃的药是什么吗?”
周攸文眼尾上扬,惊喜道:“宣卿哥?晚上好。”
蓝宣卿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应道:“嗯,晚上好攸文。”
周攸文将目光投向坐在后座的沈渚清。
沈渚清默契开口,道:“我上次潜进去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药物,不过我当时的主要任务只是进去放置窃听器,并没有仔细搜查。”
蓝宣卿说道:“如果能查到何玟吃的是什么药,就能知道他患有什么病症了。”
宋怀瓷分析道:“何玟在掩饰自己的疾病,说明这个病并不普通,也许是某种急性病,甚至会致命。
为了预防其他人得知这个情况,心怀叵测,做出什么他意料范围外的事情,于是何玟选择将就医记录隐藏,让其他人无法得知自己生病,从根源上断绝消息,这样一切就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沈渚清自荐道:“我去查。”
熊浣意外地看他一眼。
平常最讨厌麻烦和权斗类任务的人居然会主动请缨了。
是性格变了?
熊浣看向周攸文手里的手机。
还是说,是因为这个所谓的老大,心甘情愿?
宋怀瓷没有轻易答应,只是问道:“你擅长潜伏在对方家中窃取任务?”
沈渚清摇头,如实道:“我不擅长这个。”
宋怀瓷便说:“如此,何玟也见过你,你不适合去。”
周攸文说道:“老大,我擅长!”
宋怀瓷同样拒绝:“你太小了,无论是年龄、面貌或者经验都不适合你去。
我需要的是,有人留在何家别墅里,作为佣人、管家、厨子都好,便于打听消息、接近何玟,为我留意何玟的动向、会客记录,以及我需要的线索。”
周攸文更擅长访查跟踪,以线人身份卧底潜伏在对方家中实在太过别致,易引人注目。
这时,车辆在街边暂停,打起双闪。
熊浣开口道:“我擅长哦。”
对面只静了一秒,那个「老大」温和的声音便传来:“你研发的手环很厉害。”
刚才,宋怀瓷有一瞬间感到愤怒与失望。
可看见坐在身边侧头看他,眼带讶色的蓝宣卿,宋怀瓷又再度归于平静。
不知出于何因,使宋怀瓷最终选择信任沈渚清和周攸文,相信两人不会背叛自己,不会做出让他失望的事。
而且凌晨的时候,沈渚清还信誓旦旦地跟自己说他从不会让他失望。
如果想要获取他的信任,沈渚清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做出有背叛之嫌的行为。
除非,这个人深受沈渚清的信任。
周攸文也在身边,两人都毫不避讳地提及工作方面的内容,说明这个人对他们的职责颇有了解,可能是同为侦探,又或是他们侦探社的某位同僚。
昨晚,宋怀瓷还让周攸文去拉拢一个人。
这样排除下来,并不难知道对面那人是谁。
熊浣惊奇地抚掌:“你好聪明,你猜到我是谁了?”
宋怀瓷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说:“多谢你愿意协助。”
有意思的人。
熊浣不禁对这人产生好奇。
他说:“我可以帮你去卧底在那个什么何文家里,我很擅长演戏哦。
不同的职业,我可以扮演不同的工作态度和性格呢。”
宋怀瓷没有轻易应承,声音含笑,说:“不急,明天下午见面后再谈。”
他还没见过此人本事,不该随便定下人选,万一真是懈怠之徒或不怀好意,其所带来的未知风险太大,宋怀瓷不愿发生这种明知不可的意外。
周攸文看向撇嘴耸肩的熊浣,对手机那头的宋怀瓷说:“老大,明天我去接你吧。”
宋怀瓷笑问:“你怎么来?”
周攸文理所当然道:“我带上渚清啊,他开车带我过去。”
宋怀瓷没有反驳周攸文的好意,说道:“好,我让司机不用过来,你来接我。”
坐在其身边的蓝宣卿闻言再度看向宋怀瓷。
宋怀瓷现在应该不会再称呼吴叔为司机,就像他管李姐她们叫姐姐,而不是佣人。
宋怀瓷在防备?
是不想让刚刚那道陌生声音的主人知道他的底细么。
毕竟他的出现未免太过突兀了,宋怀瓷会不信任也在所难免。
如果宋怀瓷不作防备,蓝宣卿才觉得奇怪呢。
宋怀瓷问沈渚清:“渚清,你那边如何?”
沈渚清说道:“探视只允许亲属探望,姜婉梅的儿子何镜白目前还没有去探望过,李明郝的父亲远在柏林,对他并不关心,而他母亲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也没有前去探望。”
“没有其他人去过?”
“没有,岐雷内部并没有人前往探望李明郝,何玟也同样没有动静。
关于那个主事者,名叫舒沐语,是李明郝多年好友,从他最初建立岐雷时就在了,具体的等你过来,我朋友也会去探探底。”
蓝宣卿喃喃念着舒沐语的名字,觉得耳熟。
宋怀瓷注意到蓝宣卿的呢喃,对电话那边的沈渚清说道:“好,明天见。”
“明天见老大。”
“白白老大,等我去接你哦。”
挂了电话,宋怀瓷给沈渚清发去高铁到达时间,顺便让吴叔他们照常休息,不用赶过来。
给何崎发消息约晚饭时,蓝宣卿开口道:“哥,这个舒沐语是岐雷的副董事长,我最初设想的人选里就有他,他跟李明郝关系不错,深受其信任,李明郝也从未变更过他副董事的身份。”
宋怀瓷发出消息,放下手机问道:“此人如何?”
蓝宣卿摇摇头,说:“我没有跟这人接触过,只知道能力很厉害,为岐雷拿下过很多单不易达成的合作,岐雷上下层都对他毫无不满异议,反而多有夸奖欣赏。”
宋怀瓷捕捉到关键词:“岐雷上下皆对他赞美有加,不曾有过异声?”
蓝宣卿答道:“嗯,据我所知,他们公司的人都很喜欢这位副董事,因为这人跟他的名字一样,说话温声细语,耐心温柔,相处起来如沐春风,虽然性格上有点软,但优秀与能力毋庸置疑。”
宋怀瓷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问道:“如果李明郝被捕,最大受益人会是谁?”
蓝宣卿思忖着,说:“如果从我们角度来说,最大受益人是楚沁,毕竟她一手促成了计划,也是最希望计划顺利进行的。
如果说是另一方,受益人无异于是何玟,毕竟他少了个处处跟他不对付的竞争对手,虽然因此损失了一个不是很爱他的白月光,但他的计划并没有乱。”
宋怀瓷笑而不语。
蓝宣卿看着他的笑容,突然懂了他的脑回路:“岐雷失去董事长,董事会自然会进行推举,重新选出新任董事长。
在未选定出新任董事长前,董事长的职位一般是由副董事长代理,通常也是副董事长‘上位’的概率更高。
而舒沐语在公司里名声极好,为公司的付出都落在所有人眼里,所以董事会大概率会推出舒沐语担任新任董事长,就算有其他人的候选票数混入,他的票数也一定会是最高的。”
蓝宣卿又有点不理解:“可是他们不是亲如手足吗?这个设想不成立。”
宋怀瓷靠在长椅椅背上,说道:“人心是最难猜的东西,感情则是利益场中最廉价的不确定因素,而「贪」和「嫉妒」往往是最容易引起人心质变的东西。”
他看着蓝宣卿,没有任何漂亮的掩饰,无情地说:“蓝宣卿,你或是我,也不例外。”
又开始了。
这只自卑而没有安全感的萨摩耶又开始在逃避防备了。
蓝宣卿牵住宋怀瓷的手,声音里是诉不尽的温情:“没关系,至少现在,我们同在,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成为你信任的方向。
宋怀瓷,你或是我,谁都不例外。
哥,不要彷徨。”
宋怀瓷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继续刚才的商论:“我的想法是,也许这个舒沐语所表现的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最终目的也许只是李明郝的位置。
这种变化,也许是一开始的不怀好意,也许是李明郝如今失魄的狼子野心。”
宋怀瓷眼露欣赏:“此人,不简单,我有些想会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