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瓷吃了几口就腻了。
他自然地把意面推回去,抽出纸巾擦擦嘴,打断两人的讨论:“渚清,你那个朋友还在研究制作这种手环吗?”
沈渚清的注意力被拉回来,说道:“应该还在做,毕竟现在市面上,这种手环还没有全面宣发,购买的渠道和认识面小,但李明郝有这个能力和手段,只是他没料到他货的源头是来自我朋友。”
宋怀瓷点点头。
“渚清,联系你那朋友,让他提供姜婉梅购买手环的记录,这样的话,就算之后姜婉梅再怎么想把何镜白拉下水,有这份购买手环的记录在,也可以判断姜婉梅属于监视唆使的范围。”
沈渚清点点头,看了一眼意面,迅速拿出手机联系。
乖乖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吃。
蓝宣卿看向桌子上被吃完的薯条,把一份烤牛排拉到宋怀瓷身前,说道:“哥,尝尝这个。”
宋怀瓷看着一块块的条状肉块,保持怀疑态度问道:“这是?”
“牛肉,不是合成的冻肉排,你尝尝。”
说着,蓝宣卿还把自己的叉子递给宋怀瓷。
想着毕竟是自己用过的叉子,自己也不嫌弃,宋怀瓷便接过叉子,戳起一块牛排送起嘴里。
蓝宣卿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结果宋怀瓷接受了!
真是意外之喜。
肉排外表带着烤制过的焦香,内里还是嫩嫩的。
没有因为便捷而随意淋上的黑椒酱,而是撒了一层香料,带着细盐胡椒的调味,更能衬托牛排的香嫩。
宋怀瓷分享道:“在我们那里,耕牛是不允……”
衣摆忽然被拉了一下。
宋怀瓷看向蓝宣卿,对方朝他微微摇头,明显在防备沈渚清。
如果是宋怀辞生活作风单调,认知的范围小,那不知道男模是什么也算理解,但宋怀瓷接下来要说的明显就不是正常的生活范围了。
宋怀瓷只是笑着,对面忙着发消息的沈渚清就头也不抬地说道:“放心,此瓷非彼辞的事我还是经手过的。”
蓝宣卿惊讶地看看沈渚清,又看看宋怀瓷。
不是。
怎么没见你之前这么信任我啊?
在连面都可能只见过几次的人面前就坦诚公布了?
沈渚清抬起头,看着蓝宣卿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戏笑道:“老大,他手机壳上面的贴纸是你哦,是两年前出版的,看上面的磨损程度,贴上去的时间应该也不短了。”
宋怀瓷依言看过去,蓝宣卿连忙伸手遮住贴纸,对着沈渚清敛眉道:“你这么清楚?”
你又懂了。
难道是之前的同担?
沈渚清看向宋怀瓷,见对方只是低头又戳了一块牛排吃起来,沈渚清便道:
“那天老大让我们查查A市有没有一个叫宋怀瓷的人,末字是瓷器的瓷,我们查到几个同名同姓的人,但都跟老大想要的结果不一样,最后查到一本小说角色,名字就叫宋怀瓷。
老大得到自己想要的调查结果,也不妨碍我继续深入了解一些,这样也许能更帮到老大,你说是不是?”
蓝宣卿听出沈渚清在捎带他,冷漠怼道:“那你又能了解到什么?不过只是做点表面功夫。”
沈渚清先在裤兜里摸出信号屏蔽器,放在桌子上打开,然后打开自己的小说网站,亮出已经读完的小说,笑得虚假,道:“不好意思,我一晚上就把小说看完了,当然也能多少了解到一些。”
宋怀瓷看着桌子上那块小东西,开口打断两人莫名其妙的针锋相对:“这是什么?”
沈渚清回答道:“信号屏蔽器,是我朋友做的,一开始就是做着玩,这个是优化修改过的。”
宋怀瓷听得新奇:“屏蔽信号?”
沈渚清点点头:“长按一下开始运行,它会屏蔽除监控、手机、电脑、平板外的任何智能应用信号,使它处于断联或无信号模式,无法运用。
再按一下就能屏蔽手机、监控这一类设备的信号。有一个弊端就是它是有覆盖性的,出了屏蔽范围就无法跟踪屏蔽,不过覆盖方面广,也就可以填补这一方面的缺点。”
宋怀瓷感叹道:“果然是很发达的时代啊。”
沈渚清这才想起被他遗忘的意面,赶紧嗦扒进嘴里。
难得的空闲时间,宋怀瓷便靠在椅背上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蓝宣卿本想再让他吃点什么,可看见宋怀瓷垂眸思忖,蓝宣卿也不好打扰,只能自己吃起来。
沈渚清注意到蓝宣卿的欲言又止,又看向淡去笑容的宋怀瓷。
老大不喜欢被打扰?
他懂了。
沈渚清直接放开肚子吃,吃完意面吃牛排,吃完牛排吃油炸小食。
所到之处就像狂风卷过,涓埃不剩。
蓝宣卿自然也不甘落后。
等宋怀瓷捋完思路,再抬头,就看见桌子上的食物已经被吃得干净,蓝宣卿优雅地擦擦嘴,沈渚清正在收拾着桌子上的垃圾。
宋怀瓷看向手机,发现多了一个人在群里,头像是一只歪嘴笑的黑脸羊。
宋怀瓷想:这个应该就是何镜白了。
他说道:“现在距离楚沁的生日会还有七天,我会让何崎和何镜白去警察局和法院举报,以汶海公司合约机密遭泄为由发起传唤,如果赶得及,在生日会那天就可以拿到传唤,现场对姜婉梅和何镜白进行传唤。
如果生日会上有什么意外的话,也可以采取报警的方案解决。”
蓝宣卿眨眨眼:“系统不能帮你直接解决传唤流程吗?”
沈渚清震惊了:“老大,你还有系统?”
宋怀瓷懵逼。
“什么系统?”
蓝宣卿说道:“就是你体内的那个啊,可能是一个光球,也可能是一个拟人体什么的,帮你出计划让你走人设、适应现代生活的那种。”
宋怀瓷听得紧皱眉头,耿直问道:“蓝宣卿,你癔着了?”
蓝宣卿被对得无语。
沈渚清忍不住噗嗤一声。
宋怀瓷无语地看着他们。
何来的惫懒人物?什么天真思想?这种东西也想得出来。
宋怀瓷也算听懂了:“汝是以为,我一直以来的行为都是受人操控,思谋都是听人指使的?”
反正沈渚清是第一个摇头。
蓝宣卿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也跟着摇头。
宋怀瓷骄矜一笑,道:“我还沦落不到连生存适应的能力都没有,若不懂,看看学学就会了,那种简单的东西动动脑子就能猜想到,何至于需要依赖外物而活?我也从不甘寄于人下。”
沈渚清眼中流露追崇和喜欢。
强者就该这样。
强大的领导统治力、过人的记忆力、灵活的头脑,不输人的骄傲和历事沉淀而来的气魄。
蓝宣卿恍惚着,好似可以看到从前一身青袍的宋怀瓷。
强大而温柔。
宋怀瓷摆摆手:“下去吧。”
好生气,合着都以为他是吃白食的。
他好歹是官居五品的侍读学士,没有点心眼怎么斗得过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没有点脑子怎么能参与政论,还能为君主读经解惑。
结果这两人把他的努力归在那劳什子系统身上?
啧。
他烦了。
宋怀瓷说完就没再管俩人,在群聊里说出自己的打算。
话发出去没多久,楚沁便打来了视频电话。
宋怀瓷接起来,扬笑道:“楚总。”
原本准备离开的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挪过来,躲在镜头照不到的画外悄咪咪偷看。
宋怀瓷无奈地看他们,可两人只是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
待宋怀瓷再看向手机时,就发现楚沁镜头那边满满当当挤着三个脑袋。
宋怀瓷注意到跟何崎有几分相似的何镜白,主动打起招呼:“镜白?你好。”
何镜白看着面带笑容的宋怀瓷,紧张的情绪稍有缓解,唇角扬起周全的浅笑,说道:“宋总好。”
宋怀瓷心中合意。
不错。
面不露怯,不卑不亢,表面的礼数也做好了。
这样才不会别人产生看低你、拿捏你的想法。
听见声音,蓝宣卿便想看看这人是什么天仙模样,能让楚沁念念不忘,于是伸手把沈渚清挡视野的脑袋往下摁了摁。
沈渚清被突然摁脑袋,感觉很不爽,于是抬脚踢了一下蓝宣卿的裤腿。
平整的黑色裤面留下一截灰鞋印。
蓝宣卿拧眉瞪他,沈渚清不甘示弱地朝他眯眼挑眉,那双金眸流露的挑衅冷蔑十分欠打。
眼见两人又要掐起来,宋怀瓷扭头看着他们俩,笑眯眯地开口道:“闹够了吗?”
蓝宣卿委屈地看他,狡辩道:“哥,他踢我裤子。”
你最好是站我。
沈渚清立刻反驳顶嘴:“哈,真是谁先说话谁有理。”
老大是公平的。
可看着宋怀瓷笑而不语,眼神愈发冷冽,两人只得识趣闭嘴。
这时,手机传来何崎的声音:“怀辞哥,让我看看那个金发的小子。”
宋怀瓷将目光转向沈渚清,玩味意味十足。
沈渚清老老实实钻入镜头。
何崎认真打量了一番沈渚清。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好看的。
何崎问道:“怀辞哥,听他说,你要带他去游乐园啊?”
假装没注意而入画的蓝宣卿听到这话猛地看向宋怀瓷。
我怎么不知道这消息?
你要跟别人甜蜜游乐园约会去了?
跟他?!
不行!
蓝宣卿很生气很失落。
他听着宋怀瓷应是,于是伸出手,在桌下悄咪咪拉住宋怀瓷小指,等人看过来,他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宋怀瓷。
宋怀瓷要拂掉他的手,蓝宣卿直接预判,手里抓得紧紧的,顺便另一只手还抓住了宋怀瓷的手腕。
宋怀瓷被气笑了,就听何崎说道:“好啊,那到时候咱们几个一起去好了,我也好久没去了。”
楚沁认同地点点头:“当老板的也是需要休息的好吧。”
何镜白看着楚沁,说道:“我没意见。”
宋怀瓷直接忽视蓝宣卿的肢体骚扰,反正他不尴尬,说道:“可以,这件事结束后一起去吧。”
楚沁立刻伸手做出阻止:“停停停,不要立flag了,太不吉利了。”
弗什么?
宋怀瓷不懂,但不妨碍他听劝:“那说正事吧。”
他看向何镜白,说道:“镜白,听好了,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你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你的心绪都不要太大波动,不要受任何人的影响。”
他抬起左手轻晃。
宋怀瓷看见何镜白的表情骤然变得冷凝肃重。
楚沁和何崎顺着宋怀瓷的提示,看向何镜白腕间那只突兀的手环。
没人提议或伸手去摘那只手环,这让宋怀瓷对这次计划的进行更加放心。
心率记录突然中断,这肯定会引起姜婉梅的怀疑。
如果这手环里有什么定位的功能,顺着查下来,保不齐会发生什么意外变化。
宋怀瓷继续道:“楚总,辛苦你今晚把所有证据资料整理出来,一定要齐全严谨,那个手环的聊天记录我也会发给你,明天让阿崎和镜白带着证据资料去举报即可。
传唤证批下来需要时间,所以要以公司机密为重点举报,否则,我怕程序流程有所拖怠。
我会去找个朋友帮忙,争取能在生日会当天到场传唤。”
蓝宣卿听得认真,不由得问道:“谁?”
宋怀瓷笑着看他:“任箐芸。”
任箐芸?
蓝宣卿迅速在脑子里找到相对应的人员:“张总的妻子?”
“对。”
沈渚清立刻回想着相关的消息,说道:“任菁芸,星光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大股东之一,丈夫张柘,婚姻状况良好,父亲任文宾,刑侦支队支队长,在岗时间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
沈渚清配合得很好,宋怀瓷便顺着他的话,说道:“上次我公司跟他们公司达成了合作,从而有了交集,互相留下的印象也算不错。
这次我将以私人关系联系任箐芸,让她的父亲帮忙跟进一下调查,从而促快传唤证的批达。”
他运转着老伙计,说道:“楚总,贵府的监控方面我希望可以隐蔽一点,不至于打草惊蛇。”
也不会扰乱我的计划。
楚沁坐直了身子:“当然,这点我不会含糊。”
宋怀瓷注意到垂眸思考着什么的何镜白,语气平和,道:“镜白。”
何镜白抬头看来:“宋总。”
“不必忧烦,计划一定会顺利进行的,不要让自己徒添烦恼,安心下来,记住我的话,你要做的就是保持心绪的平衡。
不管发生什么,你身边都有楚总在,不是吗?”
何镜白呆呆地看了他一会,说道:“这个手环的存在让我很担心,我很担心这个计划会不会因为……手环而出现什么意外?”
宋怀瓷说道:“镜白,「手环」从不是负担和累赘。”
闻言,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宋怀瓷的身上。
他缓缓说道:
“刀刃的出现是为了人们能吃上更好的肉块蔬果,是为了砍木伐柴,使生活更加便利,错的是抱着异常目的使用它的人。
人们总会因为做出一件事就赋予它一个好听的名字,但当取的名字到达了极限,就会出现明明是出于不同目的的人却使用了那个名字。
做着本不属于这个名字的事,那个名字却因此成了那件事的代名词、替罪羊。
所以,错的从不是最开始制造出这个名字本意的人,任何事物都会经过时代不同的洪流而产生不同的变化。
有些人也许生来就摸到了刀刃,不同的环境催生出他对刀刃的不同理解,有些人觉得它就是为了战争而锻造的,有些人觉得它就是为了抢掠而出现的,有些人为了自保、为了生存、为了活计都学会了使用它,接触它。
从不同的角度,不同时代的视角看去,错的是刀刃吗?是锻出刀刃的人吗?镜白,错的从来都不是刀刃,这无需忧挂自责。”
宋怀瓷弯眼笑着,说:“镜白,我们一定会去游乐园的。”
那什么弗来又怎么?老天既然让他重活一次,那他也就无需再顾及这些了。
就算是天来了,他也能杠上一回。
他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何镜白垂下眼帘,看着手腕上的手环。
错的只是赋予「它」不同意义的人……
何镜白慢慢点头,开口道:“「手环」不会再是任何人的拖累和负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