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气氛有点诡异。
宋怀瓷先是红着耳尖从卫生间走出来,把桌上的番茄炒鸡蛋端走,倒进厨房垃圾桶。
再回到餐桌时,耳尖倒是不红了,就是对身边的蓝宣卿视而不见。
蓝知蕴和卫清彧频频用眼神交流,最终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告终。
吃完饭洗碗时,蓝宣卿有意想缓解气氛,宋怀瓷却跟避瘟神似的,好像自己是会挡他事运的太岁。
只要蓝宣卿靠近一些,宋怀瓷便立刻向旁边躲开。
蓝宣卿要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盘子,宋怀瓷干脆直接离开厨房,帮卫清彧收拾餐桌去了。
蓝知蕴瞧蓝宣卿这直勾勾地看着宋怀瓷的样子,他问:“吵架了?”
蓝宣卿这才有所收敛,转回头,说道:“没事,就是……做得太明显,吓到他了吧。”
蓝知蕴奇了,问道:“做得太明显?你扒人家衣服了?”
蓝宣卿无语看他,说道:“爸,你儿子还没无药可救到那种地步。”
他看向洗干净的盘子,说:“就是亲了一下手,我以为可以糊弄过去。”
蓝知蕴沉默了一会,说道:“正常的兄弟朋友是不会亲手的。”
蓝宣卿抬头看着头顶的白炽灯,叹息一声:“我想办法挽回一下。”
而收拾完的宋怀瓷跟卫清彧说了一声便回到房间。
他打开手机,给陈若茗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陈若茗难掩欢喜的声音:“宋总。”
宋怀瓷仿佛能看见陈若茗眼睛亮亮的开朗笑容。
受声音的感染,宋怀瓷的唇也弯出上扬弧度,问道:“若茗,吃饭了吗?”
“现在在吃。”
周攸文的声音闯入:“还有我哦老大。”
宋怀瓷无声一笑,说道:“嗯,若茗,我有事想拜托你。”
陈若茗立刻认真地坐直了身子。
宋怀瓷说道:“留意一下汶海和岐雷的司法团队,还有A市有名度高、胜诉率高的律所,看看有没有汶海或岐雷相关的人员前去打听跟辩护相关的咨询。”
陈若茗牢牢记住:“好的宋总。”
这件事其实也可以交给周攸文,毕竟他很擅长这些。
但宋怀瓷考虑到汶海和岐雷近日的情况还是陈若茗了解得更多,把这件事交给他就可以省去调查的功夫。
而且陈若茗负责做市场调研工作,收集消息、分析调查人源、评估预测对手心理也会更加得心应手。
有用的人就要用出去,留在手里吃干饭做什么?
留着周攸文和沈渚清两个专业人员,以避后顾之忧,免得有什么突发事情需要他们却分不出空来。
到那时,转接消息又是一项浪费时间的工作。
宋怀瓷走到阳台,把阳台门拉上,飞速思考着A市的近况。
岐雷当前丢了自己主事的老板,这两三天过去,想必混乱的局势已经控制住了,否则股票不会只抛售了一小部分就及时停了。
李明郝的父亲远在他国,这么多年不管不问,肯定不会出手相助。
他的母亲也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富有人家,再婚后,嫁了个开小店的平头百姓,过着自己的普通日子,更不会妄想帮这个离心了数十年的儿子。
顶多入狱后看望一下,也算是了了那么些年的母子情了。
当时发现房间里丑闻的人可不少,可风声却一点没漏,连圈子里也鲜有人知。
除去汶海势大,这说明岐雷里还有人在主事,稳定军心的同时操控着风头。
是谁?
“把电话给攸文。”
电话那边传来攸文含含糊糊的声音,像嘴里还塞着吃食:“老大。”
宋怀瓷有条不紊地安排道:“去查一下岐雷内部除了李明郝独大统领外,还有谁深受他信任或与他来往切密。
如果有必要,可以让渚清问一下他那个朋友,就说是我的指示。”
宋怀瓷将手掌搭在阳台扶手上,心中有所盘算,道:“或者,请他协助,据说他和李明郝关系亲密,从前也是你们同职,如若可以,借机探一下岐雷内部也未尝不可。
好处是……帮他处理了那个胡搅蛮缠的狗皮膏药。”
也不知道此人能力如何。
听上次沈渚清说此人只在侦探方面做了半载便放弃了,只恐是懈怠之人,不过擅长套话,想来是有自己的一套访查方法。
如果有点用,宋怀瓷不介意再养一个吃饭的。
当然,长得难看就算了。
君子再爱财,也得取之有道。
周攸文接收了任务,应道:“包在我身上。”
随即,周攸文问道:“那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去游乐园啊?”
宋怀瓷笑着,说道:“我想想,至少要等我回去看看情况。”
周攸文还是很期待这次出游的,听宋怀瓷这么说,他也只是哦了一声。
这种跟「下次一定」有什么区别。
宋怀瓷回到房间,坐在床头,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A市里好玩的大型游乐园,问道:“渚清呢?我有事问他。”
周攸文探高脖子,正好看见从电梯出来的沈渚清,手里还拎着外卖。
他招手示意沈渚清过来,把手机递给沈渚清,说道:“老大找。”
沈渚清立刻知道宋怀瓷想问什么。
他把外卖放在桌子上,拿过手机走到没人的角落,自觉开口道:“老大,何崎早上到何家去了,昨天我稍微摸进去放了窃听器,我把录到的音频文件导给你。”
宋怀瓷很满意,夸赞道:“做得很好。”
沈渚清得意地翘起唇角,继续说道:“我乔装混进去的时候,我听见何家的佣人们在说前几天的事。
我听他们说的时间应该就是楚沁生日会结束的后一天,他们没有说太多,我也不好出面去打听,就只说了何崎当时发了好大的火,还砸了只杯子,声音很大,甚至提到了他的生母杜淳玉。
但是这些佣人当时都被屏退,不让靠近书房,没有多少人听见有用的信息,有也估计不会说出口,这涉嫌到主家的私密问题,不小心偷听到倒是一回事,可听到后还到处传又是另一回事了。”
提到了杜淳玉?
何崎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杜淳玉,更不会主动以杜淳玉作为达成交换的条件,想来是何玟说了什么,从而激恼了何崎。
而这个导火索恐怕就是杜淳玉了。
难道杜淳玉身上有线索?或是以杜淳玉的某种名义要挟何崎?
但一个死人,有什么利用价值?
何玟总不会去砸了她的坟。
他为利益再如何薄情寡义,也不会做出这种无耻小人行径。
难道是何玟说了什么有关杜淳玉的事,才让何崎那么被动?
不然,宋怀瓷实在想不通何崎为什么会伤心落泪。
“照片的事调查到了吗?”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蓝宣卿走到身边坐下,宋怀瓷不欲理睬,合上电脑继续装看不见。
沈渚清应道:“有一些,不过我得确认可靠性,最晚等你回来,我一定会收集完告诉你。”
宋怀瓷对于沈渚清还是很放心的,说道:“好,后日下午我便回去了。”
“玩得开心,我不介意老大给我带特产。”
宋怀瓷被他逗笑,难得跟沈渚清开起玩笑来:“越发没规矩了,看我心情罢。”
沈渚清耸耸肩,笑道:“我相信老大的阔绰。”
宋怀瓷笑盈盈地挂断电话,手腕立刻被人握住。
“哥。”
宋怀瓷看他,眼里的笑意渐渐褪去。
蓝宣卿注意到宋怀瓷未熄屏的手机内容,上面陈若茗的名字轻易勾起他的醋意。
对我就装看不见,避之不及,然后躲在房间给陈若茗打电话。
对我就不笑,对陈若茗倒是笑得开心,还说什么看他心情。
怎么?调情呢?
我倒来的不巧了。
蓝宣卿的后槽牙不爽地磨了磨,拉过宋怀瓷的手腕,探近身子问道:“哥在给谁打电话?”
宋怀瓷面上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有意刺刺蓝宣卿这个窄心眼的:“我跟谁打电话,与你何干?”
闻言,蓝宣卿的脸色在意料之中沉了下来,眼里的占有化作黏稠的厚墨,一寸寸将眼前之人裹挟。
他贴近,手掌搭在宋怀瓷身旁的床头板上,将人半圈制在自己眼前,咬牙说道:“你故意的。”
宋怀瓷被他的眼神看得不大舒服,心口有点发闷,不知是警惕防备还是想起留在指尖上的浅吻。
宋怀瓷冷声命令道:“退下。”
察觉到宋怀瓷的抗拒与警告,蓝宣卿终究不敢越近雷池一步,吻上那片只有一指之距的唇。
搭在板上的手也收回来,牵住宋怀瓷另一只手,故作被凶了之后的伤心,问道:“哥抱我一下好吗?”
宋怀瓷被这话和他的作态气笑了,蓝宣卿才不管,松开宋怀瓷的双手便倾身环紧宋怀瓷的腰身,额头抵在宋怀瓷肩上,闷闷不乐道:“你跟陈若茗说了什么?告诉我。”
宋怀瓷试图躲开蓝宣卿的拥抱,向旁边歪开身子,蓝宣卿也跟着俯身黏上来,用那双平日里显得薄情冷漠的眼睛看他:“对不起,哥别不理我。”
蓝宣卿轻声说道:“我没有冒犯哥,哥不要躲着我,我永远不会冒犯你。宋怀瓷,别生气,好吗?”
宋怀瓷摇头:“不好。”
他说道:“你可知,从前如你这般无礼僭越之辈,都是被我当场卸了手的。”
“对不起。”
“下去。”
“……对不起。”
嘴上说得乖顺,腰上的手臂却束得越来越紧,生怕宋怀瓷跑了似的。
见时机差不多,蓝宣卿委屈地说:“哥还喝了酒,违反了跟我的约定,我都没有跟哥生气计较。”
宋怀瓷顿时熄了火。
啧,他都忘了这事了。
蓝宣卿靠上他的肩,说道:“我们都有错,抵消了好不好,你不气我,我也不计较哥。”
宋怀瓷一时理亏。
宋怀瓷很想说蓝宣卿占他便宜,但自己又没损失什么,也没哪里被他看了去,而且蓝宣卿自己还言之凿凿地说他从不行冒犯之举。
难道真的是他大惊小怪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宋怀瓷实在不想听蓝宣卿念叨,僵持了半晌只能点了头。
蓝宣卿趁热打铁,问道:“哥为什么要给陈若茗打电话?还笑得那么开心。”
宋怀瓷好笑道:“我还笑不得了?”
蓝宣卿小声道:“笑得,中书大人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听他这话,宋怀瓷忍俊不禁。
蓝宣卿侧眸看他的笑容,唇角跟着愉悦上扬。
宋怀瓷耐不住蓝宣卿的纠缠,只好说明了刚刚的一切。
半个小时后,客厅里的卫清彧正坐在沙发上刷视频呢,听到房间门开的声音,她下意识看去,就看见蓝宣卿面上带笑地走出来,手里还抱着睡衣。
见她看来,蓝宣卿还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就和好了?
啊?
这是什么极速版闹别扭?
等蓝宣卿洗完澡,带上那一袋子薯片就回房间了。
紧接着,卫清彧就看见宋怀瓷抱着浴袍出来,走进卫生间洗漱,完事还朝她点了个头便回房了。
?
你们和好的速度有点快了吧。
蓝宣卿则已经打算好了。
他要带着宋怀瓷追剧!
试想一下,房间灯光昏暗,躺在床上看着一集四十多分钟的美剧,用不了几集就能睡过去。
宋怀瓷在车上也表现得很困的样子,刚好美剧全是英文,就会像英语老师在上课,十分好哄睡。
哄睡效果也是不负蓝宣卿所望,效果出奇的好,才刚过去三集,蓝宣卿便彻底睡着了。
宋怀瓷把他怀里的空薯片袋拎走,轻轻起身,在桌面上的湿巾包里抽了一张湿巾,回到床边,给蓝宣卿仔细擦去指尖上薯片的调味粉。
他扶住蓝宣卿的脖子,把人塞进被子里躺好,又收走被子上还在播放的平板,关掉美剧,房间便恢复平静。
宋怀瓷坐在桌前,处理着和几位合作方的合作明细。
经过好一番商讨交流,这才拍板定下合约。
等宋怀瓷合上电脑,时间已经悄悄来到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