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浣气得把手机摔在床上,叫嚷道:“老子还不求着你来呢!谁稀罕!什么破脾气?还跟我耍横了!我看还有谁能给你套消息!
沈渚清到底怎么受得了他的!”
熊浣一把扯起被子盖过头顶。
我不气我不气。
睡觉!
宋怀瓷也不在意。
他给何崎发去消息约好了见面时间,下午就带上蓝宣卿,准备去莞樟签合同去了。
车辆驶到碧上楼下,蓝宣卿轻车熟路拉开后座车门。
看见宋怀瓷时,他脸上带起浅笑,钻进座位关上车门,叫道:“哥。”
宋怀瓷抬手替他捋好被风吹得飞扬的发丝,问道:“中午吃的那个叫什么?可吃饱了?”
蓝宣卿乖乖点头,说道:“吃饱了,叫咖喱鸡盖饭,这家咖喱蛮好吃,今晚我给哥点。”
宋怀瓷对他伸出手掌,蓝宣卿心中暗自惊喜。
哎呀。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别扭和不好意思呢。
见蓝宣卿扭捏矜持的样子,宋怀瓷勾起唇尾,故意逗他:“不喜欢牵手了?那罢了。”
宋怀瓷假意要将手收回来,蓝宣卿的手立刻牢牢缠上来,手指急切地钻过对方指缝,生怕宋怀瓷跑了似的。
看着紧紧牵着自己的手,宋怀瓷主动收拢五指,将蓝宣卿的手掌捏在掌心里。
跟他的手倒是差不多大。
也不像女子那样,手上看起来有点肉,跟他一样关节分明,指节纤长,手背上泛着淡淡的青筋。
中指侧面还有一层薄薄的茧,似乎跟常年握笔有关。
双指间的异物感使蓝宣卿高兴地牵起宋怀瓷的手,翻转过来。
无名指上的戒指他依旧戴着。
果然,不管看多少次,都很适合他。
蓝宣卿低下头,情不自禁吻上指节凸起的关节处,唇瓣亲昵地轻蹭。
宋怀瓷声音含笑,道:“下次吧,今晚去吃天妇罗,去山本柊介那里。”
蓝宣卿抬眸,把手放下来,问道:“有消息了?”
宋怀瓷笑道:“嗯,昨晚给我发了消息。”
说着,他把手机的聊天记录打开,递给蓝宣卿看。
蓝宣卿一看。
嚯,你们这聊天,时间跨度挺久啊。
昨天早上八点,山本柊介发消息说:「怀瓷君,我想再邀请你到我店里来用餐,听我的孙女夏芊说,她在返市的高铁上遇见了你和你的朋友,并给予她帮助,我非常感激!
上次你没有空,希望这次你愿意过来,为表示我的谢意。」
宋怀瓷是九点回的消息:「您太客气了,感谢您的盛情邀请,我会过去的。」
而山本柊介则是到十二点四十分才再次回复道:「太好了ww,你愿意过来用餐真是太好了,一直很期待再次见到怀瓷君,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宋怀瓷倒是在几分钟内正常回复:「明天吧,明天下午十七点左右我会过去,我会再带个朋友一起过去,叨扰了。」
下一条消息时间线直接跨到晚上七点。
山本柊介道:「没问题!欢迎你们过来!」
蓝宣卿嘴角抽了抽,问道:“哥,我能往上看看吗?”
宋怀瓷很是坦然:“允。”
蓝宣卿没有看太多,只是往下拉了一两页翻看。
很难想象,山本柊介这个消息回复速度是怎么坚持继续聊天的。
他把手机还给宋怀瓷,捏捏宋怀瓷的手,问道:“哥放心了?”
宋怀瓷摇摇头:“我还得到了点消息,今晚要印证一下,而且,舒沐语约了我今晚见面。”
蓝宣卿原本放松的腰脊顿时挺直,敛眉道:“他约你见面干什么?”
宋怀瓷神秘一笑,说道:“今晚见面了就知道了,他知道的事可不少。”
什么意思?
蓝宣卿垂眸思忖。
听哥那么说,似乎是舒沐语主动联系哥,约见哥。
乍一听起来,好像是几人计划暴露或是宋怀瓷的劣心被发现,但先前两人有讨论过舒沐语这个人,宋怀瓷对舒沐语的看法评价并不像对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无害。
蓝宣卿看向宋怀瓷,问道:“他要背叛李明郝?”
宋怀瓷眼带欣赏,反问道:“为何?”
蓝宣卿分析道:“舒沐语会主动来找哥无疑是两点,要么是哥暴露在明面上,他想哥退步,放李明郝一马,所给出的条件也一定很诱人,这样他们就相当于欠了哥一个人情,之后也会跟他们扯上关系。
要么是怀疑哥,怀疑哥背后的人,想借着今晚见面探清楚根底。
不过,李明郝跟老板的关系并不好,如果单凭这些,舒沐语应该知道,老板根本没必要帮助他,对李明郝网开一面。
也就能说明,舒沐语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哥身上,或者说,舒沐语错估了哥在这个团队里的位置,把哥看成了计划的领导者、组织者。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山本柊介知道哥的不一样。”
宋怀瓷扬眉,示意他继续说。
“如果林夏芊是舒沐语的人,既然她能认出哥,说明山本柊介肯定跟她互通过有无,并且在高铁站她自己也有说过。
所以不管她的接近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肯定会将这个情况报告给舒沐语,再通过照片一类的东西和提前见面试探,以此确认哥的身份。
而林夏芊是律师,这次到A市或许就是要给李明郝打官司,那舒沐语发出的邀请,其中含义就更深了。
诡辩他会信吗?我觉得不一定,他就算只是徒有其名,也比我们多活了二十几年,积累下来的阅历和资历都不是随便编个谎话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这种情况下他又想怎么做?是借着这个秘密威胁哥为他所用?还是别有目的?”
蓝宣卿倾身靠近,紧张与担忧布满眼眸:“哥上次在b市说,「人心是最难猜的东西,感情则是利益场中最廉价的不确定因素」,说的不就是舒沐语吗?
这次见面,他或许确实需要帮助,但如果换一个设想呢?如果他需要的,并不是帮助跟他携手并利多年的伙伴呢?
哥,他知道你的不同,知道你的优秀,知道你的才能,他既然会想要背叛,足以说明他不是一个坚定忠诚的人,这种人不值得你去接近。”
宋怀瓷安抚性捏捏蓝宣卿的手,说道:“你想得不错,但还有一些原因你没有接触到,我需要去见他,一来印证这些证据,二来,他是个不错的能者。”
蓝宣卿深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无奈,道:“那今晚我跟你一起过去。”
宋怀瓷拒绝道:“不可,宣卿,将弱处暴露在不知敌我的智者面前是一件错事。”
听到这话,蓝宣卿唇瓣抿起来,眼中划过异色,随即反驳道:“我不是你的弱处,遇到困难,我自己也能处理好,遇到危险,我有能够自我保护的权益手段。
哥,不要把我当做累赘和软肋,我只是没有武力,又不是没有会跑的腿、会转的脑子。”
他像是在证明什么,极力说道:“你没来的两年,我照样能独自面对难缠的客户和焦头烂额的麻烦,遇到流氓我照样该出手时就出手。
我是跟你一样的男人,有些东西,平常装装样子调情就好了,但我从来不是需要依靠另一个男人保护包养的小白花。”
说着,蓝宣卿有点生气上火,忍不住翻起旧账:“虽然我很高兴哥遇到事情会跟我说了,有时候还会有商有量,我很开心哥慢慢对我敞开心扉,产生信任。
但是,你总是不顾自己安全,上次为了让李明郝上套,让自己受伤时你也是这样,把我当做弱处累赘,瞒着我、骗着我。”
蓝宣卿顿了一瞬,主动退开距离,看着两人相牵的手,他始终紧牵的手指也松了些力道,声音低低的,带起喑涩,不知是说给谁听。
“宋怀瓷,你什么时候才会把我当作有翅膀的鸟雀、有腿的猫狗、同样有能力的男人?
你……有些时代有妻妾,要求她们千依百顺,三从四德,但我不是。
我不是心甘情愿愿意被你困在笼子里的鸟,被当做无能弱者而呵护的猫狗,更不是侍欢奉乐、随便下跪讨人欢爱的妻妾,不甘心千依百顺,唾厌什么三从四德。”
宋怀瓷一句句听着,等蓝宣卿说完,宋怀瓷松开蓝宣卿的手,伸手在中控台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后递给蓝宣卿。
蓝宣卿犹豫着接过,然后气势汹汹地猛灌一口。
宋怀瓷等着他喝完,拿过水瓶,将瓶盖重新拧好,这才缓缓开口解释道:“宣卿,我的意思从来不是把你当作需要庇护的弱者。
你是男子,我同样敬你,也从不曾将你当作妾室,随意冒犯看低。
从我们在街边相识的那一日,我便一直欣赏你,期待你还会带给我怎样的刮目相看。”
蓝宣卿咽咽还有点发干的喉咙,下一秒,拧开的水瓶又递了过来,叮嘱道:“小口些。”
蓝宣卿还在不开心,接过水瓶也不跟宋怀瓷说话,但喝水的幅度确实小了些。
宋怀瓷继而道:“我不想你遇到麻烦,不想你被为难针对,舒沐语很聪明,擅长隐忍掩饰,可见心府颇深。
观棋不语,难,若贸然入局,我忧护不住任何人。
面对这种人,我不希望有太多人在场,如果不出我所料,今晚,他也是一个人到场。”
蓝宣卿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一口一口地喝水,另一只手不断抠着文件夹面。
这些小动作被宋怀瓷尽收眼底,稍作思索后心中恍然,道:“宣卿,不要生气,我从未把你当做累赘,从那次宴会结束我便说过。
将你视作软肋,亦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望,莫要自贬自卑。”
蓝宣卿喝水的动作一顿。
自卑吗?
有的。
一想到宋怀瓷居然真的跟自己这种人在一起了,蓝宣卿幸福高兴之余,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自己真的适合他吗?自己真的跟他般配吗?自己真的有资格跟在他身边吗?
如果他遇到更好的人呢?遇到比自己更适合他的人呢?遇到比自己更般配他的人呢?遇到比自己更有资格陪在他身边的人呢?
那些文字把他衬托得太好,现实也确实如此。
他强大、温柔、智慧,长相也是出众,仅仅只是站在街上,就会有人被他吸引注意。
而自己只是贸然说出自己喜欢了他两年,但其实没有什么资本。
自己有什么呢?
工作了两年,没什么本领,连个房子都没有,甚至连驾照都没有。
月亮本应该是挂在天上的,他却自私地把他占为己有。
对比形成的自卑使蓝宣卿陷入自我怀疑,仅是因为宋怀瓷的一句话,敏感的导火索一点就着。
一只手掌覆上他的肩膀捏了捏。
蓝宣卿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在什么时候埋了下来,继而转头看向宋怀瓷。
宋怀瓷拿过他手里的文件夹,展开放在蓝宣卿腿上,指尖轻敲上面的合同内容,道:“蓝宣卿,不要质疑自己的本事,不要贬低自己,拥有这种能力的你已然足够优秀,身为碧上董事长秘书的你,能力足以打破一切不自信,碧上的员工与总监同样信赖你敬重你,这是你的本事和证明。”
宋怀瓷手痒,捻上蓝宣卿的耳垂轻揉。
“宣卿,我爱你,这是你自身的魅力,因为你足够有能力,能让我刮目相看,产生好感,甘愿付诸心动和爱意。
宣卿,爱是双份肯定与勇气:
肯定我心愿爱你的原因,肯定自己被爱的信心;是你愿意不顾前程后果选择我的勇气,亦是你应该坚定被爱时的自信勇气。”
指腹感受着耳垂慢慢变得炽热,渐渐发起红,像能滴出血来。
宋怀瓷语气真挚,由衷道:“宣卿,爱一个人时,不要让自己变得自轻自贱,而是彼此欣赏,发现自己的优势,相信自己值得选择与被爱,否则,当及时脱身。
若对自己都不加以信任果敢,又何言想得到爱人的尊重?
蓝宣卿,你需知道,是我高攀才对。”
蓝宣卿讶然地看着宋怀瓷。
高……高攀?
谁?
白月光高攀我吗?
午间的盛阳从宋怀瓷身旁照起来,落在蓝宣卿向上摊开的掌心里,暖洋洋的。
“多谢你愿意爱上我这般罪劣之人。”
宋怀瓷左手无名指上的尖晶石盛着阳光,似乎在宋怀瓷眼里反出灿烂的紫光,让蓝宣卿看清那份来自宋怀瓷的、独自谋划后暗自藏起来的爱。
心口处变得酸酸的,胀胀的,好像被宋怀瓷用什么东西塞满了,塞到没有一丝空隙能够让他再次妄自菲薄,让他再也生不出一点退怯。
宋怀瓷声音轻柔,问道:“还喝吗?”
蓝宣卿摇头。
宋怀瓷便把水瓶拿走,把瓶盖拧上,放在蓝宣卿手边。
蓝宣卿看着他的动作,开口问道:“哥,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去?”
你愿意主动跟我说吗?说清楚你的爱意与顾虑。
宋怀瓷抬手擦去他唇边残留的水珠,说道:“这次会去一个清吧,我觉得你会担心我,替我挡酒,继而伤了自己身子,我不愿。”
蓝宣卿心里的恼火被宋怀瓷一铲一铲土盖灭了,最后还用铲背拍实了。
蓝宣卿无如叹息,说道:“哥有自己的打算,我贸然插入会打乱计划吧?到了给我发个消息就好,酒……少喝一点,回家记得让吴叔去接。”
蓝宣卿看着宋怀瓷老老实实点头应好,茶眸乖巧无害地盯着他看。
结果下一秒,那沾了水珠的指尖被送到唇边,一截红舌探出,卷去上面的水渍,在指尖又留下一道湿痕。
蓝宣卿的脸顷刻之间就烧红了,吃惊地看着那双桃花眼弯出得逞的弧度。
发现蓝宣卿喉结上下一滚,那截舌尖还顽劣地吐出,在蓝宣卿幽深的注视下悠悠扫过齿间后收了回去。
笑得一副干净纯良,像只卖乖又耍欠的萨摩耶。
蓝宣卿呼吸都重了,合上合同书盖在大腿上,咬牙切齿地叫道:“哥。”
宋怀瓷好整以暇地看了蓝宣卿一会,看着他窘迫的掩饰,宋怀瓷终是倚向车窗,别过头。
肩膀细微耸动,紧接着,清朗的笑声传出,忍俊不禁。
逗这种小年轻好有意思。
被笑的蓝宣卿那叫一个又羞又气。
妈的。
怎么每次都是这样!
有本事别勾引我啊!
别笑,换你白月光或者心上人这样勾引你,你也会心动的。
具体是哪里先心动的你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