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餐,山本柊介拉着宋怀瓷说了好一会话。
没有丝毫客气生疏,眼里全是对宋怀瓷的喜欢。
他还掏出自己上次回国时从日本带回来的烧酎酒,热忱地给宋怀瓷和蓝宣卿各倒了一杯,说道:“请尝尝,这是我非常喜欢的酒。”
出于场面礼数和对长者好心分享的尊重,蓝宣卿并没有勒令宋怀瓷不能喝下这杯酒。
宋怀瓷仰头浅尝一口,香味浓郁,口感醇和,入口时很是熟悉。
宋怀瓷叹道:“烧酒啊,在我从前居住的地方,这种酒很是盛行。”
山本柊介已经喝完一杯准备再倒,闻言很是意外:“难道这种酒除了日本,在中国也有吗?”
蓝宣卿代为解释道:“烧酎这种工艺源自中国的蒸馏酒,在元代就有这个名字代称蒸馏酒,明代改名为烧酒,再之后就传入日本,逐渐普及。”
山本柊介和林夏芊听得很认真。
山本柊介喝下一口烧酎,惊奇道:“真是意外啊,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它的由来,カセンちゃん(夏芊)知道这个故事吗?”
林夏芊摇摇头,啧啧称奇道:“不,这也是我第一次听说,蓝秘书知道的好多啊,すごいね(好厉害呀)!”
宋怀瓷撑着脸侧,跟着夸道:“宣卿さん,すごいね(好厉害呀)。”
蓝宣卿羞耻地将脑袋别向一边不看宋怀瓷。
因为……
好可爱!
也好美!!这个托脸动作超适合他!
宋怀瓷简直就是美男级别!
山本柊介的夸赞也接踵而至:“宣卿さん非常博学呢,心思也超级细腻,相处下来很让人放松,虽然不怎么爱笑。
我觉得宣卿さん如果笑起来会更好,因为怀瓷君一直都是笑脸相迎的样子,导致我非常喜欢看他笑,跟他在一起相处就会不自觉的很开心很放松。”
林夏芊对这一点很认同,一个劲儿地点着头表示赞同。
至少从外表看起来,一直笑呵呵的宋怀瓷会更好相处一点。
宋怀瓷轻笑,说道:“虽然宣卿笑起来非常好看,但我觉得他现在就很好。
不用刻意去笑,不用笑着讨好别人、不用笑着掩饰情绪、不用笑着伪装自己。”
蓝宣卿回头看向宋怀瓷。
宋怀瓷说道:“现在的生活都变得快而繁杂,像被时间推着走,像被事务推着走,像被什么人推着走,与其让他学我笑着生活,我倒希望他能一直现在这样就好。”
清透的玻璃珠轻轻转动,注视发着怔愣的爱人,笑貌为那对玻璃珠刷上润色。
“现在这样的他才是他,不笑也长得好看,是他坚强佼佼的底色,我希望他能一直这样,坚韧自持,无论风雨,不折不屈也。”
林夏芊看着宋怀瓷和蓝宣卿,两人之间的气场似乎发生了变化。
从原先的排斥、不和谐,到现在,两股气场揉在了一起。
这令她一开始的猜想有了答案。
眼看时间差不多,宋怀瓷提出告辞:“那我们先走了,多谢您的招待。”
山本柊介还舍不得呢,语气低落:“啊?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我总觉得我们才相聚了十几分钟。”
林青芊无奈道:“祖父,现在已经六点四十了,你们已经见面一个多小时了。”
山本柊介纵然有万般不舍,但也没有把人强留下来的道理,只好起身相送。
走出店内,山本柊介说道:“下次再见怀瓷君,跟你在一起相处聊天让我非常开心,欢迎下次再来吃饭,到时我们再一起聊天吧。”
宋怀瓷笑容可掬,说道:“好,下次再会山本先生。”
山本柊介又补充道:“我会很期待收到你的信息的,如果有空,我们也可以相约一起出去玩。”
“之后常联系,我会期待哪次我们一起出去游玩的。”
眼见着山本柊介的话匣子又要打开,林夏芊赶紧站出来,阻止这段拉扯:“好了祖父,我送两位上车。”
说完就拉着两人胳膊往前走。
走到车前,吴叔下车为宋怀瓷拉开车门,林夏芊愧歉地浅鞠一躬,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自从祖父的朋友去世后,祖父身边基本没有什么朋友,我也因为工作和学业,没办法一直陪在他身边。
能够认识你,祖父是非常高兴的,一直跟我念叨着他多了个华人朋友,分享你给他回的消息,请不要在意他的失礼挽留,希望他的热情也没有给你带去负担。”
宋怀瓷看向站在店外的山本柊介,对方还在向他挥着手告别,笑容亲切。
宋怀瓷也对他挥了挥手,让蓝宣卿先上车,对林夏芊说道:“不必在意,我也很喜欢和山本先生相处,他是一个很善良很真诚的人。”
林夏芊心中稍安,说道:“没有给你带去麻烦就太好了。”
宋怀瓷笑了笑,说道:“再见。”
“嗯,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宋怀瓷上车后先让吴叔开车把蓝宣卿送回公司,再带自己回家添了件衣服,还带了一件毛呢大衣,以免夜里畏寒。
最后到达云散时,时间正好七点了。
宋怀瓷愿称自己为时间管理大师。
宋怀瓷让吴叔先回去等他消息。
吴叔想着,回去也刚好可以跟杜姐李姐商量一下请宋怀瓷蓝宣卿来家吃饭的事,于是十分听劝地驱车离开。
看着车辆远去,宋怀瓷转身推开清吧大门。
应该是因为时间还早的原因,店里几乎没人,吧台内忙碌的男人听见门开时风铃碰撞声,转身微笑道:“欢迎。”
店内整体风格偏向欧式复古风,灯光较暗,暖色的灯带和光氛蜡烛为主要光源。
宋怀瓷随便找了个角落靠墙的位置坐下,打量观察着四周环境。
墙面是凹凸不平的石砖层,摸上去有些粗糙,与木质的桌椅陈设形成不同的对比,再用大小不一的相框裱着油画画片,挂在墙上,增添墙面丰富感的同时,构造出一种异国复古感。
店里悠悠播放着小提琴的纯音乐,墙上也确实挂着一把小提琴,还带着风霜的痕迹,挂上去应该有些时间了。
男人说道:“桌上有酒单,也可以到吧台来,可以随机得到我亲手特调哦。”
宋怀瓷拿起酒单。
牛皮纸的质感很不错,上面的字迹看上去像是手写。
纸张的左上角打了孔,用一个圆环将这些纸片扣在一起,订成一本酒单。
宋怀瓷说道:“多谢,不急。”
男人看过去,发现宋怀瓷背靠椅背,慢慢翻看着手里酒单。
大衣搭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暖色的氛围蜡烛将他的侧容照亮,白色立领衬衫叠搭黑色衬衫,在昏暗中,依旧难掩他出众的五官和优雅贵气。
男人收回目光,继续擦拭着调酒器具。
片刻,宋怀瓷放下酒单,看向侧前方的长窗,盯着外面的行人车辆。
店里寂静,只余作衬的音乐声。
叮叮。
有人推门走进。
是个穿着文艺的青年,卡其色的内搭长袖,下摆很长,都到了大腿的一半,呈不规则状,很显艺术感。
肩上披着一件深棕色的薄款兜帽外套,只扣了上面第一颗扣子,走起来像个披风。
墨绿色的宽松长裤搭配一双款式偏旧的小白鞋,上面的脏灰处是时光逗留的证明。
他走到吧台落座,把身上的棕色托特包摘下来放在旁边的座位上,说道:“老板,来杯特调呗。”
男人摇摇食指,语气带着熟稔,温声道:“今天没有特调哦,只有柠檬利口酒调供。”
青年顿觉无趣,托着下巴抱怨道:“老板怎么这样啊,什么时候特调能不根据心情来。”
他的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落在坐在角落的宋怀瓷,眼中闪起惊艳:“卧槽,来帅哥了啊。”
男人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向宋怀瓷。
他正低头回着消息,屏幕的荧光打在脸上,被照亮的桃花眼和衔笑的唇无不引人注目。
嗯,长得确实好看。
青年托腮痴痴地看着,问道:“哎,他点酒了吗?”
男人说道:“还没呢。”
“来一杯柠檬利口酒调供,给他的。”
男人扬起了唇,转身取酒时问道:“看上了?”
青年哎了一声,正义凛然地说:“我是这种人吗?我对帅哥只有花痴,没有渴望,花就是得远看才好看,没事手欠摘它干嘛。”
男人笑出声,取下一瓶prosecco和柠檬利口酒放在台上,挑出一只长形玻璃杯,从速冻层抽出冰盒,将一块剔透长冰放入玻璃杯中。
修长的手指拧开瓶塞,淡黄的酒液倾入杯中,在二分之一停下,再依次加入prosecco和气泡水,淡释利口酒的烈性和甜度。
细长吧勺持在指间,轻轻提拉搅拌。
随后,他端起杯子递给青年,笑问:“你拿过去?”
青年立刻抱手躲开,生怕宋怀瓷看见,急道:“你搞什么?你拿过去啊,你拿给我干什么?!他要是看到了怎么办!快走快走!”
未经掩饰的声音在清静的环境里显得吵耳,很快引来宋怀瓷的关注。
青年反应迅速,当即趴在吧台上,只留下半个后脑勺落入宋怀瓷眼中。
卧槽,好社死的感觉!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我只是贪图你一时的美色而已!
男人噗嗤低笑,换来青年怒瞪。
男人低声说道:“你继续当你的乌龟吧 ,我去送酒。”
青年果断对他竖起中指,无声叫道:“快去!”
男人按下他的中指,轻声训道:“没礼貌。”
眼见男人端着酒离开,青年小心翼翼地扭头,脑袋藏在臂弯和桌面之间,狗狗祟崇地看着老板走向那个漂亮的长发帅哥。
男人将酒放在桌上,对宋怀瓷说道:“这是那位客人请的,说你很好看,请你喝的。”
宋怀瓷抬眸看着男人,扬起唇角,笑道:“多谢,但我更想请舒董事喝一杯。”
舒沐语笑了。
他将杯子推向宋怀瓷,温声说道:“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甜的,没有多少酒精感,但会有点微醺的感觉,希望你酒量不会太差。
觉得不舒服或者不喜欢就不要喝了,可以给你拿点水。
稍等我一会。”
说罢他便转身走向吧台的青年,对他说了什么。
那青年小心地抬头看过来。
宋怀瓷笑着,对他轻轻颌首。
那青年有过几秒羞涩无措,下一秒,他一巴掌狠狠拍在舒沐语肩上,气嚷的话传进宋怀瓷耳朵:“你跟他说干嘛!帅哥就要那种难以接近的神秘感!这样都没意思了!丢死人了!”
说完他就背上他的包匆匆逃离现场。
舒沐语不以为意,揉着肩膀走到店门处,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回到吧台给自己调了一杯金汤力,随后带着杯子坐到宋怀瓷对面。
定眼一看,宋怀瓷杯子里的酒已经喝了一半。
他提醒道:“别醉了哦,你只有这一杯而已。”
舒沐语声音轻轻的、软软的,让人感觉像沐浴在浸满阳光暖意的云朵里,仿佛连听他说话也是一种享受。
长相确实像照片那样儒雅斯文,加上说话轻声细语,让人很容易对他生出「这个人肯定很有耐心、性格很软」的第一印象。
剑眉利目,走势上扬的眉眼却不显张扬冷峻。
相反,他的唇边一直带着浅笑,岁月的沉淀使他举止从容不躁,尽显得体宽和。
如今,舒沐语在对面落座,一股淡淡的木质楠香幽幽钻入宋怀瓷的鼻间。
宋怀瓷低眸看向杯子里仅剩不多的酒水,口腔里回味着方才的甜味。
气泡比他之前喝的什么气泡香槟小而密。
很新鲜的口感。
宋怀瓷说:“比我从前喝的还要低些。”
舒沐语问道:“从前?”
宋怀瓷抬起眼帘,坦诚道:“从前。”
无人再语,两人静静对视着,似两个博弈的棋者。
宋怀瓷发现,舒沐语的眼睛很平静。
从他走进店里初次看见舒沐语到现在,他的眼睛里都没有映出任何情绪反馈,不见任何起伏波动。
有一种宋怀瓷说不清楚的怪异。
舒沐语先开口了:“宋怀瓷,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什么人?宋怀辞呢?你的目的是什么?”
宋怀瓷没有任何被拆穿身份的慌乱,好像直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面上也始终保持着一副亲和笑貌,道:“多谢你的体贴。
你没有查出来吗?”
舒沐语的上眼皮带起小幅度轻抬,微乎其微。
他自若应道:“没有。”
宋怀瓷便笑着垂下眼眸,拿起长杯轻轻摇晃,里面的冰块与玻璃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几息后,舒沐语无奈的声音传来:“你一直这么恣意骄矝吗?”
宋怀瓷放下杯子,茶眸无辜地看着舒沐语。
舒沐语喝了一口金汤力,笑道:“好吧,我虽然确实查到点东西,但我不太相信。”
宋怀瓷却说道:“你信。”
舒沐语兴味地看着他,似乎在期待他的回答。
指尖抚过冰凉的杯壁,宋怀瓷说道:“你信,所以你想看看我是否有什么异能,比如金手指,比如天道护体,比如系统,比如一箭贯心依然不死不伤,或者想看看我是否有能力摧枯拉朽,斗转星移。”
宋怀瓷把杯子推向舒沐语:“可惜,我什么都没有,我也无需作为一只蠹虫而活。”
冰块催出寒珠,缓缓沿着杯面滑落,润湿舒沐语的指腹。
舒沐语从桌面上一个石雕形状的抽纸盒里抽出纸巾擦手,又擦了擦带起寒雾的杯身。
宋怀瓷道:“狡豺难防,剑走偏锋。”
看着宋怀瓷盛着氛光的瞳眸,舒沐语弯唇展笑。
舒沐语把杯子推回宋怀瓷手边,道:“旧恨难释,将伯之呼。”
他抬起食指,敲了敲左边眼珠。
神奇的是,眼珠竟然随着他的敲击发出轻响,眼皮也没有潜意识条件反射的眨动。
“希望,宋中书愿意鼎立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