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川被她推得往前踉跄半步,稳住身形,回头看着这个瞬间满血复活、眼睛里只有肉的丫头,额角似乎有黑线滑下。
他默默整理了一下被拽皱的袖口。
“这边。”他无奈地带路,听着身后那轻快又迫不及待的脚步声,嘴角无声地弯了一下。
这丫头,大概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最积极。
林卫国坐在办公室里,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烧了长长一截烟灰,却忘了弹。
面前的桌上摊着一份刚从南部传回来的加密电报,字不多,却每一个都像小锤子砸在他心上——遇伏、内奸、枪战、遇袭……
对面的王师长看着他紧绷的脸色和眼底的乌青,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浓茶,试图缓和气氛:“老林啊,你也别太担心。那帮人就算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咱们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小丫头片子揣着。”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再说了,南部海军陆战团可是特殊兵种部队,他的手再长也伸不进去!你把笙笙放到那儿,是对的,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对你,对你家里那口子,对笙笙自己,都好。”
“老杨临走前,身边也就只有笙笙那孩子在……这东西交给她,如果在盲目转移,不知会连累多少人。
林卫国猛地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平时挺得笔直的脊背也微微佝偻了些。他重重地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声音沙哑:“嗯,最好是这样。”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却透着一股军人特有的狠厉和决绝:“可万一……我是说万一!笙笙要真因为这事儿掉了一根头发!”
他拳头猛地攥紧,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老子就算脱了这身军装,也要跟他们没完!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
王师长看着他这副护犊子快要护出火星子的模样,又是叹了口气,内心却理解,迫不得已谁会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去冒险。
他伸手拍了拍老战友的肩膀:“放心,我心里有数。刘洋那边,我已经加派了人手盯着了,要是有什么动静,南部那边也会加强人手保护笙笙的下落。
你放心,我看着她长大,不会害他的
林卫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情绪,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想到那个让他又气又担心的女儿。
“臭丫头,可得给老子好好的……”
陆云川带着林笙穿过营区,走向一片相对安静的院落。
这里就是家属院,一排排整齐的灰砖平房,每家门前都用篱笆围出个小院,有的种着点蔫头耷脑的青菜,有的晾着衣服,充满了生活气息,透着这个年代特有的简朴。
“咕咕哒——!”
林笙好奇地探头:“咦?这儿还能养鸡?”
陆云川面不改色:“嗯,大院的嫂子们养的,改善伙食。”
“哦……”继续跟着走,心里盘算着不知道今晚的“入伙宴”能分到几块肉。
“还有多久到啊?”
话音刚落,她脚下突然传来一种不可言喻的、软糯黏糊的触感。
林笙僵硬地低头,缓缓抬起脚底——一小坨不可描述的、黄绿相间的、还冒着热气的物体正牢牢黏在她的鞋底上。
“啊——!!!”一声尖叫划破长空,“鸡屎!谁家的鸡这么没公德心!随地大小便!!”
陆云川瞥了一眼那罪证,语气平淡:“大概是江团长家的,叫江小黄。说完后,又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江团长拿它当儿子养。”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般,一只羽毛油亮、趾高气昂的大公鸡从不远处的篱笆后踱了出来,昂着脑袋,绿豆眼里闪烁着睥睨众生的光芒,挑衅似的走到林笙前扭了扭屁股。
咯咯哒~
看着自己鞋底,又看看那只嚣张至极的公鸡,心想:莫生气,莫生气,不!退一步越想越气,
今晚就顿了他儿子!
话音未落,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江小黄反应极其敏捷,“咯咯哒”扑棱着翅膀就开始逃窜!
于是,家属院里上演了一场,鸡飞狗跳的追逐战——肥硕的公鸡在前面夺命狂奔,张牙舞爪的女同志在后面穷追不舍。
陆云川……简直没眼看,额角青筋直跳,只能快步追在林笙身后,试图阻止这场闹剧:“林笙!别胡闹!回来!”
林笙哪里听得进去,追得更起劲了。
迟迟等不到人的陈强出来找人,刚拐进家属院,就看到这足以让他眼球脱眶的画面——鸡在前面疯跑,林同志在后面狂追,而他们那位平时冷面肃杀、令行禁止的营长,正一脸崩溃地追在女同志身后!
陈强:“!!!”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
陆云川一边追一边试图控制局面,脚下却没注意,也是“吧唧”一声——
世界安静了。
追鸡追到一半的林笙听到这熟悉的、黏腻的声响,下意识回头。
只见他一只脚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另一摊新鲜的……那啥上,位置和她刚才中招的地方堪称完美对称。
林笙:“……”
陆云川:“……”
“噗——”
林笙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报应啊陆营长!哈哈哈哈!鸡屎二号!哈哈哈哈哈哈!!”笑得直接弯下了腰,捂着肚子,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陆云川的脸瞬间黑里透红,红里发青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笑、够、没?!”
一旁的陈强死死咬着嘴唇,憋笑憋得浑身发抖,脸涨得通红,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营长表情如此丰富(且狼狈)的时刻!
陆云川锐利的目光猛地扫到试图隐形却失败的陈强身上,几乎是咬着牙命令:“你先过去!告诉他们……我们晚点到!”
“是!营长!”
看着陈强跑开,陆云川黑着脸,一把提溜起还在那“哈哈哈”的林笙后衣领,像拎一只不听话的猫仔似的,大步流星地朝着院子角落的公用水龙头走去。
“喂!放开我!陆云川你放手!我自己会走!”反抗着四肢在扑腾挣扎。
“别动!”陆云川低吼,手下力道更紧了些。
他这一晃,林笙感觉自己像个钟摆,晃得更厉害了:“哦~哎哟喂~您这是拎鸡呢还是拎我呢?”
走到水池边,陆云川终于松手。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嫌弃,却在下一秒做出了高度一致的动作——
同时把那只沾了“黄金”的脚伸到水龙头下,沾了点水,然后……开始疯狂地、用力地、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摩擦!鞋底和粗糙的水泥地发出“咔哧咔哧”的激烈声响。
摩擦了好一阵,又冲了冲水,两人才勉强觉得心理上舒服了点。
陆云川站直身体,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如果忽略他依旧泛红的耳根和僵硬的表情的话),沉声道:“走吧。”
林笙甩了甩湿漉漉的鞋,撇撇嘴,小声嘀咕:“……同是天涯踩屎人,凶什么凶。”
走在前面的陆云川脚步几不可察地踉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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