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我对你......
够了。叶轩打断她,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就请尊重我的意愿。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李雪在他身后哽咽着说:叶轩,你会后悔的!
叶轩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他只觉得一阵疲惫。这个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偏执了?
自那日在外交部被叶轩当众撇清关系后,李雪觉得自己成了整个大院的笑话。那些曾经羡慕她能时常接近叶轩的目光,如今似乎都带上了若有若无的怜悯和嘲讽。她把自己关在医务室的配药房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也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楚和难堪。
“我哪点不如她?”这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得她心口密密麻麻地疼。林笙,林笙!为什么总是林笙!小时候,叶轩收集到新奇的小玩意儿,第一个想分享的是林笙;闯了祸,挡在前面维护的是林笙;就连他决定追随父亲的脚步进入外交部,据说也是因为小时候和林笙吹牛说将来要带她去周游世界!那个只会闯祸、性子跳脱得像男孩子一样的丫头,凭什么占据叶轩那么多的关注和回忆?
李雪看着镜子里自己清秀却带着憔悴的脸,用力攥紧了拳头。她不甘心。她和叶轩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家父母是旧识,他们一起上学,一起长大,她了解叶轩所有的喜好和习惯。她以为,只要林笙走了,只要她足够耐心地守在他身边,叶轩总会看到她的好。
“小雪啊,又在给叶轩准备药茶?他最近嗓子不舒服?”护士长推门进来,随口问了一句。
李雪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桌上的几包胖大海塞进抽屉,勉强笑道:“没……没有,就是整理一下药材。”
护士长了然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那眼神分明写着“我都懂”。这种无声的“理解”让李雪更加难堪,仿佛她所有的付出,在别人眼里都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滑稽戏。
下班后,鬼使神差地,李雪又走到了外交部办公楼附近。她看到叶轩和几个同事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他看起来轻松又自在,和面对她时的紧绷判若两人。李雪的心狠狠一抽,他果然……一点都没把早上的冲突放在心上,或者说,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她看见叶轩和一个穿着军装、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女干事多说了几句话,那女干事笑得格外灿烂。一股无名火瞬间窜上李雪的心头。看吧,他对谁都可以和颜悦色,唯独对她,吝啬得连一点温柔的错觉都不肯给。
嫉妒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她想起被自己撕掉的那封信,信上林笙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南部的新鲜事,末尾还画了个滑稽的笑脸。当时她只是气不过,凭什么林笙远在千里之外,还能让叶轩牵肠挂肚?现在,她心里涌起一股更阴暗的念头:如果……如果叶轩彻底对林笙失望了呢?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般疯长。
几天后,李雪打听到外交部最近在和南部军区有些文件往来。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慢慢成形。她利用父亲的关系,找了个由头,去档案室帮忙整理文件。机会很快来了,她看到了一封即将发往南部军区、落款是叶轩所在部门公函,内容是咨询一些技术数据的。
她的手心沁出冷汗,心脏怦怦直跳。四下无人,她迅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模仿叶轩笔迹写的一张便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语气却带着刻意的疏离:「林笙同志:你在南部安好,过去种种皆为往事,望各自珍重,不必再通信。祝安。」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字条叠好,塞进了公函的信封里,混在那一叠技术资料的最下面。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是逃离了档案室。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她大口喘着气,心里充满了负罪感和一种扭曲的快意。
“叶轩,你别怪我……”她在心里喃喃自语,“是你逼我的。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凭什么眼里从来没有我?林笙她根本不配!只要你们断了联系,时间久了,你总会看到我的存在……”
她想象着林笙收到这张字条时错愕、难过的表情,心里闪过一丝报复性的快感。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慌和空虚。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卑劣,如果被揭穿,后果不堪设想。可执念已经像毒液一样侵蚀了她的理智,她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不惜押上一切,只为换取一个渺茫的可能。
午后阳光透过外交部办公室的木格窗,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叶轩趁着午休无人,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小心包裹的铁盒。
打开盒盖,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这些日子攒下的宝贝:一枚金属书签,是上次接待外宾时特意多要的,几颗包装鲜艳的异国水果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一本巴掌大的软皮笔记本,扉页上他刚用钢笔仔细描了艘扬帆的船;还有一叠崭新的邮票,图案是各地风光。
他拿起钢笔,在信纸上顿了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笙笙,见字如面。」
笔尖悬停,最终把这行字划掉了。那丫头最不耐烦文绉绉的腔调。
「林笙同志!」他重新起笔,嘴角不自觉扬起,「听说你在南部搞得鸡飞狗跳?你还好吗?」
写到这儿他笑出声,想象得出那丫头跳脚的样子。
「书签给你夹技术手册,糖分给小朋友,笔记本记你的伟大发明——别又拿去做草稿纸!邮票够你用半年,记得给我回信!」
他仔细把东西包好,最后放进两包杏脯——那是他排了半小时队才买到的。封箱时,同事探头打趣:「叶干事又给南部寄物资?」
「公函。」叶轩面不改色地拍拍包裹,耳根却悄悄红了。
邮电局的绿色柜台前,他反复确认地址无误。包裹被工作人员贴上邮票,扔进麻袋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走在回单位的路上,梧桐树影摇曳。他想起小时候林笙总扯他书包带子,嚷嚷着「轩哥哥等我」。如今那个小跟屁虫,已经在南部的海风中长出属于自己的翅膀。
只是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收到礼物就眼睛亮晶晶地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