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王参谋长,请您留步。
是杨师长的夫人李淑华。
这位年近五十的军区妇联主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风纪扣一丝不苟地扣着。她梳着整齐的短发,鬓角已经花白,但身板依然挺直,眼神温和中透着坚毅,那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人才有的独特气质。
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萍萍刚醒,医生说需要静养。而且这里是病房区,还有其他伤员在休息。
王参谋长见到李淑华,气势顿时弱了三分。这位杨夫人不仅是师长的爱人,更是经历过长征的老革命,在军区里德高望重。
杨夫人,您也来了......王参谋长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些。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李淑华轻叹一声,不过老王啊,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这样大动干戈,对萍萍的恢复也不好。
门外陷入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王参谋长粗重的喘息声。
突然,抢救室里传来王萍萍凄厉的哭喊:爸!您别为难别人!都是我的错!让我死了算了!
这一哭喊如同火上浇油,王参谋长顿时又激动起来:你看看!我女儿都被逼成什么样了!
够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让整个走廊瞬间安静下来。是杨师长到了。
王参谋长,这里是医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杨师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你女儿的事情,组织上会调查清楚。现在,请你保持冷静,不要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病房内,林笙压低声音,好奇地扯了扯陆云川的衣袖:那老头子是谁呀?嗓门这么大。
陆云川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目光却始终紧盯着门口,保持着戒备的姿态。他压低声音简短回道:我们军区,师长。
就在这时,门外周福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气充满煽动性:参谋长,您消消气。要我说,萍萍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了,肯定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才会......唉!
他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王参谋长刚被杨师长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我今天非要问个明白!
爸!您别这样!王萍萍带着哭腔的声音适时响起,听起来虚弱又激动,都是我的错...让我死了算了...我没脸见人了...
她一边哭诉,一边传来医护人员劝阻的声音:王护士长,您冷静点!刚洗过胃不能乱动!
放开我!我不想活了!王萍萍的声音越发凄厉,还伴随着病床摇晃的声响。
周福生立刻在一旁添油加醋:快按住她!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就是了,何必寻短见呢!
这番表演堪称完美,既展现了受害者的脆弱,又暗示了背后另有隐情。王参谋长果然被彻底激怒,脚步声再次逼近:
让开!我今天非要找那个林笙问清楚!
陆云川眼神一凛,立即起身挡在门前,同时回头对林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做好准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师长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怒意:
够了!王参谋长,你是要在我面前动手吗?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王参谋长根本听不进劝,一把推开劝阻的众人,猛地撞开了林笙的病房门——
只见林笙正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僵在床上,她不知何时把两个鼻孔里塞的纱布扯了出来,此刻正手忙脚乱地往鼻孔里塞。
另一只手还举着半个没吃完的苹果,嘴角沾着果屑;最绝的是,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本《毛泽东选集》摊在腿上,装模作样地看得,只是书都拿倒了。
这副用功学习的造型配上她惊慌失措的眼神,活像一只被逮个正着的土拨鼠。
紧跟进来的杨师长看到这一幕,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王参谋长气势汹汹地指着林笙:就是你这个小同志......
王参谋长!林笙突然提高声调,虽然脸色苍白却目光如炬,我相信您是一名正直的军人!您更应该去调查事情的真相,而不是来到我这个伤者面前兴师问罪!
这话说得明显带着火气,让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王参谋长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指颤抖地指着林笙:就是你!就是你逼得我女儿要自杀!
我逼她?林笙气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却被陆云川轻轻按住肩膀。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王参谋长,我昨晚差点死在宿舍里,现在脑震荡躺在床上,请问我怎么逼她?是用我这两个塞着纱布的鼻孔,还是用我这对嗡嗡作响的耳朵?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委屈:我连她今天做检讨都是刚刚才听说,我怎么就逼她了?
陆云川适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王参谋长,林笙同志从昨晚爆炸受伤后就一直在这里接受治疗,有完整的医疗记录。您这样的指控,缺乏事实依据。
杨师长也沉声道:老王,你太冲动了。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就这样指责一个伤员,像话吗?
王参谋长看着林笙苍白的脸上那两个显眼的纱布,又看了看她手背上正在输液的针头,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但依然梗着脖子:那萍萍为什么会突然......
林笙看着他这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心里顿时来了主意——装可怜谁不会啊?好啊!既然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我,那咱们就看看谁演得更像!
好啊!她突然提高嗓音,眼圈说红就红,您不去查清楚真相,就这样冤枉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陆云川正分神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她猛地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鲜红的血珠瞬间从针眼渗了出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踉跄着跳下病床,动作却意外地利落,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敞开的窗户,灵活地翻身跨坐在了窗台上。
小林!杨师长脸色骤变。
林笙!陆云川一个箭步冲上前,却在距离窗户两米处硬生生刹住脚步,生怕刺激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