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猛带着苏挽晴,沿着人迹罕至的路径,昼伏夜出,一路向南。越往南走,战争的痕迹愈发明显,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焦灼与紧张。他们避开了所有城镇,只在迫不得已时,才会潜入一些靠近水源、相对偏僻的小村落,用身上仅剩的铜钱换取少量食物。
这天夜里,他们抵达了一条宽阔的大江边。江水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鳞光,对岸黑黢黢一片,望不到尽头。江风带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
“在此休息,天亮前找船过江。”雷猛观察着江面和对岸,沉声道。江这边似乎还在朝廷势力的影响范围内,而对岸,根据他之前获取的零碎信息,可能已是叛军活动频繁的区域。
他们在江边一片茂密的芦苇荡中藏好身形。雷猛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几乎不怎么合眼。苏挽晴靠坐在一捆干燥的芦苇上,望着眼前奔流不息的大江,心中思绪万千。
过了这条江,就意味着真正踏入叛军的核心控制区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雷猛口中的“更安全的地方”又在哪里?那张关乎“凰陨”秘密的残页,像一块烙铁,烫在她的胸口,时刻提醒着她身处巨大的危险与机遇之中。
夜深人静,只有江水拍岸的哗哗声。就在苏挽晴昏昏欲睡之际,江面上忽然传来一阵轻微而有节奏的摇橹声,由远及近。
雷猛瞬间绷紧了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示意苏挽晴绝对安静。
只见一艘不大的乌篷船,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下游驶来,停在了离他们藏身处不远的一处浅滩。船上没有点灯,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到船头站着两个身影。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是这里吗?”
另一人回道:“信号没错,应该就是这儿接头。”
“再等等,时辰还没到。”
接头?苏挽晴心中一动,和雷猛交换了一个眼神。雷猛的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显然也听到了对话。
两人屏息凝神,静静等待。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上游方向也传来了一阵类似的摇橹声,另一艘小船缓缓靠近。
后来的小船上跳下来一个人,身形瘦小,动作灵活。先前船上的人也迎了上去。
“东西带来了吗?”后来者问道,声音尖细。
“带来了,你们要的盐和铁。”先前那人回答,语气带着谨慎,“我们要的呢?”
“放心,少不了你们的。”尖细声音的人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递过去,“这是下一批药材的清单和定金。老规矩,三天后,老地方交割。”
药材?苏挽晴立刻想起了那支覆灭的“济世堂”商队!这些人,是在进行秘密的物资交易!一方提供盐铁(叛军急需的战略物资),另一方提供药材(同样紧缺),而且听起来是长期合作!
难道这就是雷猛背后势力与叛军联系的渠道?
她看向雷猛,只见他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似乎对这场交易也并非完全知情。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嗖!嗖!嗖!”
数支火箭毫无征兆地从岸边的黑暗处射出,精准地钉在了两艘小船的篷布上!干燥的篷布瞬间被点燃,火势迅速蔓延!
“有埋伏!”
“快走!”
船上的人顿时乱作一团,惊呼声、怒骂声响成一片!
“杀!一个不留!”岸上传来一声冷酷的呼喝,紧接着,数十名手持弓弩和钢刀的黑衣人从芦苇丛中跃出,向江边扑来!
是官兵!他们早就埋伏在此!
交易双方仓促应战,但事发突然,又处于不利位置,瞬间便落了下风。惨叫声、兵刃碰撞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江夜的宁静。
雷猛猛地按住苏挽晴的肩膀,将她死死按在芦苇丛中,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外面的厮杀。他的身体紧绷,但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思。
苏挽晴心脏狂跳,看着江边那血腥的一幕。那些黑衣人下手极其狠辣,毫不留情,转眼间,两艘船上的人便已死伤殆尽。
“清理现场,检查货物!”为首的黑衣人下令。
手下们迅速扑灭船上的火焰,开始搜查。很快,他们从船上搬下了几个箱子和一些散落的物品。
“头儿,是盐铁和药材,还有这个……”一个黑衣人递过一张被血染红了一半的纸。
为首的黑衣人接过纸张,借着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光看了一眼,冷哼一声:“果然是他们!把这消息传回去,就说掐断了一条老鼠的尾巴!”
说完,他挥了挥手,带着手下和缴获的物资,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江边两艘冒着青烟的破船和横七竖八的尸体。
江风呜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直到确认黑衣人彻底离开,雷猛才缓缓松开手。苏挽晴感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们……是冲着你背后的人来的?”苏挽晴声音微颤地问道。
雷猛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没有回答,但紧握的双拳和眼中翻涌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这场埋伏,显然是针对“老鬼”势力与叛军秘密渠道的精准打击。南镇抚司,或者朝廷的其他势力,已经察觉并开始动手清剿了。
这意味着,他们前往“安全地方”的路,可能已经被盯上,甚至那条路本身,也已经不再安全。
“我们……还过江吗?”苏挽晴问。
雷猛沉默良久,望着对岸的黑暗,最终缓缓摇头:“计划有变。这条线被掐断,对岸未必安全。我们需要另找去处。”
他看向苏挽晴,眼神复杂难明。原本清晰的路线被打乱,带着这个身份特殊、又可能身怀重大秘密的女子,他该何去何从?
江心夜泊,遭遇突变。前路再次被迷雾笼罩,而危险,似乎正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