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行语气有些哽咽:“你能遇见这样温暖的人,真好。我小时候,我爹娘从不管我,我爹只会忙生意,我娘只知道吃斋念佛,不管我是在学院被夫子表扬了,还是逃学了,他们从不关心,没有人会给我点一盏灯,没有人会等我回家。只有煤球,只有它会在天黑之后,到巷口等我回家。”
既然,他能开口了,就让他说,有时候,人就是有太多的话说不出口。
林鸢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话讲出来就好了。
“煤球是我在煤堆里捡到的,捡到的时候,它才只有我两个手掌大,连牙都没有几颗,我让人买了羊乳,自己一点点将它喂大,后来不但活下来了,还长那么大,也真是神奇。”庄景行回忆起过往的事情,脸上流露出幸福的微笑。
庄景行平静地看着林鸢,然后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你说,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狠心,煤球它不过是一只很老很老的狗,它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老天连煤球都要收走?”
林鸢面色凝重:“世事无常,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找到答案。”
庄景行用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去,低头笑了:“谢谢你!”
“你……想不想给它报仇?”林鸢试探着开口。
庄景行一下子愣在了当下,瞪圆了眼睛,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报官,可是煤球只是一条狗,谁会在意呢?
“报仇?怎么报仇?”庄景行的手微微颤动,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跪坐在了林鸢面前,“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是谁,快告诉我!”
林鸢眼神笃定,但却摇了摇头:“只是猜测,还没有证据,不过,我们可以演一出戏,将计就计!不过此事凶险,你确定要做?”
“要!我要做!”庄景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用力地点了点头,“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我们这样……将计就计……”林鸢凑近庄景行耳边,拿手挡住嘴巴,低语了几句,然后林鸢坐直了身子,微笑着看着庄景行,眼睛亮亮的,“如何?”
“会不会太危险?”庄景行面色微红,有些担忧地望着林鸢。
“不进虎穴,焉得虎子。”林鸢其实心中早就有了成算。
庄景行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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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子,真的太谢谢你了。少爷能够振作起来,全是你的功劳。刚刚居然把鸡丝粥全都吃了,真的太好了。”砚秋站在院门口,欢天喜地,说个不停。
“没有那么夸张。只不过是他自己想明白了。”林鸢望了一眼庄景行紧闭的房门,余光扫过院子,院子里有不少正在做事的家仆。
“对了,林公子,你那个院子……你打算怎么办呢?这样可怕的院子,不要再住了,让我们家少爷,随便给你一处院子,都比这好。”砚秋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这几天晚上,不是都好好的吗?我想应该没事了。哪有那么夸张?”林鸢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故意抬高了声调,“估计就是哪个疯子,想要虐杀狗而已。我初来乍到,在瀛洲认识的人都没几个,更别提仇人了!而且这几天都没事,估计就没事了,今晚我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砚秋还是有些担心,嘱咐道:“林公子,你还是小心些。你在明,敌在暗,凡事不好说啊!”
“好,我明白。你快回去吧。”林鸢摸了摸砚秋的脑袋,笑着说道。
“林公子,你别摸我脑袋,你怎么跟少爷一样?摸我脑袋干什么?我不是小孩子了。”砚秋嘟起嘴,有些生气,那样子颇为可爱,小孩子装大人,让人忍俊不禁。
“好,好,好……”林鸢笑着应道。
“林公子,你还笑……”砚秋不满地抱怨道。
“哈哈哈哈……”林鸢笑得更加大声了,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忍住笑意,“我不笑,我不笑……”
砚秋的小脸都缩成了一团,不满地噘着嘴,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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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框的缝隙,撒到地上,风将窗户吹得“啪啪”作响,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经子时了。
林鸢躺在床榻上,眼睛睁得滴溜溜圆,翻来覆去,毫无睡意,近日来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停都停不下来。
林鸢长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来,将被子拥在怀中,她的鼻子吸了吸,好似闻到了什么气味。
她将脸埋进被子里,深吸了一口气,那是一股熟悉的味道,淡淡的皂角味,是郭以安的味道!
林鸢从庄景行那回来之后,便发现自己的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郭以安已经走了。
一想到,这郭以安躺过她的位置,两个人盖过相同的被子,林鸢心中突然有些别扭起来,耳根子热了起来,完了,心烦意乱,更睡不着了。
林鸢大字形躺下,盯着天花板,一声长,一声短地叹着气,好困,却又睡不着,好难受啊!
一阵幽幽的笛声传来,让人心神一定。
林鸢一个咕噜翻身起来,打开窗户,却瞧见郭以安坐在自家屋顶上,吹着长笛。
他一袭白衣,黑发散落,月光之下,美得如同画一般。
林鸢一瞬间有些失神了,就这样手扶着窗框,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
她望着这美景,由衷感叹,这月光真美!
许是,听到了林鸢开窗的声音,郭以安放下唇边的笛子,望过来。他的目光就跟这月光一般,淡淡的,带着一丝微凉,他嘴角微扬,朝林鸢笑了一下,就算是打招呼了。
两人对视着,林鸢率先败下阵来,连忙收回了视线,反手将窗户锁好,背靠着窗户,想让自己冷静些。偌大的房间,只剩下那笛声还有林鸢吵闹的心跳。
林鸢强迫自己躺下,拿被子将头蒙住,可那熟悉的气味又将她环绕,她一把将被子掀开,坐起身来,长舒一口气:好烦,为什么怎么躲也躲不开!
不知折腾了多久,许是,这笛声能安抚人心,林鸢听着听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而,月光之下,一个黑影渐渐靠近了她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