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讲得细致,村民们听得认真。
“姐!姐——!”远远地,亲弟弟沈云峰像个小炮仗似的冲过来,边跑边喊,“外公让你赶紧回家一趟!说有要紧事!”
沈泠壹见村民们对草莓种植的基本要领已经掌握,便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大家先按刚才说的做,有问题随时来问我。”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带着满头大汗的沈云峰往家走去。
还没进自家院门,就听见隔壁外公家院子里传来阵阵谈笑声。
沈泠壹精神力悄然一扫,只见院子里除了外公王之漾和舅舅王景逸,还坐着一位约莫三十出头、气质儒雅的陌生男子,正与外公相谈甚欢。
那男子语气带着久别重逢的激动与关切:“老师,学生这些年一直挂念您和师母,不知您二老究竟去了何处?让弟子好找。”
王外公捋着胡须,眼中带着历经沧桑后的平和:“唉,说来话长。主要是带着你师母四处走走,散散心,也……也想着能不能打听到你师妹的下落。”
“那如今在此定居,可是……找到了师妹?”男子声音带着期盼。
王外公脸上顿时绽放出欣慰自豪的笑容,用力点头:“找到了!不止找到了女儿,连女婿、外孙、外孙女都找到了!一家人如今都在这落月村,我和老太婆商量了,往后啊,就在这儿扎根,哪儿也不去了!”
那男子闻言,脸上露出真诚的喜悦,随即又感慨道:“学生方才进村时,见山路崎岖,地处偏僻,心里还一直为您和师母担忧来着。没想到这村子竟是别有洞天!依山傍水,田畴整齐,尤其是这一栋栋崭新的青砖瓦房,规划得极好,真是个好地方!”
王外公一听人夸落月村,尤其是可能间接夸到他外孙女,立刻来了精神,哈哈一笑,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哈哈,承彬啊,这你可说对了!不过,这村子能有今天这般光景,可都是我那小外孙女的功劳!你远道而来,可能还没听说,去年皇上亲封的‘惠安县主’,知道吧?”
顾承彬一愣,略显惊讶:“莫非……惠安县主就是老师您的亲外孙女?”
“正是!”王外公下巴微抬,与有荣焉,“这些新房子,都是壹壹那丫头掏钱给全村人修的!村里的路怎么修,房子怎么盖,田地怎么规划,也都是那丫头拿的主意!聪明,能干,还心系乡亲,我这外孙女啊……”
眼看老爷子又要开启“炫孙”模式,恨不得把沈泠壹夸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沈泠壹在院外听得耳根微热,实在受不了自家外公这“无脑吹”的架势,赶紧轻咳一声,迈步走进院子,出声打断:“外公,您找我?”
王外公一见外孙女回来,眼睛更亮了,连忙招手:“壹壹回来得正好!快来,外公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顾承彬,是外公早年最得意的学生之一,你叫他顾叔叔就好。”
沈泠壹从善如流,对着站起身的顾承彬微微颔首,礼貌问候:“顾叔叔好。”
顾承彬也连忙回礼,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尚小、面容精致却带着超乎年龄沉静的小姑娘,心中惊诧不已。
这就是老师口中那个做出了许多惊人成绩的惠安县主?
竟如此年少!他压下心中波澜,温和回应:“小侄女好。”
双方重新落座后,王外公说明了用意:“壹壹啊,你之前不是托外公给村里的学堂物色一位好夫子吗?外公思来想去,觉得你顾叔叔最是合适。他学问扎实,品性高洁,定能教好孩子们。”
沈泠壹看向顾承彬,直接切入主题:“顾叔,情况是这样的。村里的孩子们大多没有启蒙基础,年龄也参差不齐。
我的想法是,对于有天赋、有意向的,可以往科举正途上培养;对于天赋不在此或志不在此的,首要目标是让他们识字、明理,会算数,便于日后生活。教学可能会比较繁琐,需要因材施教,不知顾叔能否接受?”
顾承彬见沈泠壹条理清晰,目标明确,并无寻常孩童的稚气,心中又高看了几分,郑重点头:“小侄女考虑得很周全。老师在信中已大致说明,这些都没有问题。教书育人,本就不该拘于一格,能让孩子们各有所得,才是正道。”
“那便好。”沈泠壹语气缓和了些,“顾叔有什么要求,比如束修、待遇方面,都可以提出来。”
顾承彬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太好意思的神情,他摸了摸鼻子,略显局促地开口:“束修按规矩来即可。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把家里的妻儿老小都接过来,不知可否?”
沈泠壹爽快应道:“接家人来常住自然没问题,村里有空屋……”
“不,小侄女,”顾承彬打断她,语气带着决心,“我的意思是,我想带着家人,直接落户在落月村。”
“落户?” 这话一出,不仅沈泠壹,连王外公和王景逸都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顾承彬曾是官身,虽已辞官,但其书画造诣极高,在士林中颇有清名,人称“溪山先生”,怎会想到落户到这偏远的山村来?
顾承彬看出众人的疑惑,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释然交织的复杂神情:
“不瞒老师和小侄女,我出身家族庞大,人情错综。自辞官后,虽得了清静,但在族中……终究是成了闲人。
族中某些人,看我们一家的眼神……唉,仿佛我们成了白吃闲饭的累赘。心灰意冷之下,我已于年前正式自立门户,搬出了祖宅。
正彷徨前路时,收到了老师的来信。我便想着先来探望老师,也看看这落月村。没想到一来,便喜欢上了这里的宁静祥和,民风淳朴。所以……便萌生了在此落户长居的念头。”
他看向王外公和沈泠壹,眼神诚恳,“还请老师和小侄女成全。”
王外公闻言,眼中流露出理解和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