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被巨大的悲伤击垮时,沈泠壹已经强行压下心头的沉重,暗中开始行动。
【小雪,立刻全面扫描整个灾区,重点标记所有动物尸体、污染严重的水源和可能堆积垃圾、滋生疫病的地点。】她的声音在脑海中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是,主人!】小雪狐也知道事情严重,紫水晶般的眸子闪烁着微光,【扫描中……东南方向三百五十米处淤泥下埋着一具死猪,西面那口老水井旁边有三只死鸡……北边河道拐弯处堆积了大量腐烂的杂草和树枝……主人,这些东西必须尽快处理,不然……】它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沈泠壹眼神一凛,转身对几乎与她形影不离的萧辰渊低语:“必须立刻组织人手,大规模清理动物尸体和污染源,全面消毒防疫。生石灰、苍术、艾草,有多少用多少。”
“我已经让风和雨去协调调配了,落月村和附近几个没受灾的村子都在收集。”萧辰渊轻声回应,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全然的信任与支持,“文县令那边也在组织还能动弹的青壮。”
沈泠壹望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眼神异常坚定。
萧辰渊默默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而温柔:“需要我做什么?”他知道,她的心里一定已经有了全盘计划。
“帮忙确保物资,特别是药材和消毒用品不能断。等一下你亲自回落月村一趟,找李寻大夫,把他能想到的、所有防治瘟疫的方子都要来,多要几份,让你的人以最快速度抄录、传播出去,务必让每个安置点、每个清理小队、所有受灾的州府都知道如何防范。”
她语速略快,但条理清晰,“洪水之后,必防大疫,这是头等大事。”
就在这时,文士清脚步匆匆地再次寻来,他手中紧攥着一封沾着泥点的公文,脸色比连日阴雨时的天空还要沉郁难看。
“县主,六……公子,”他走到近前,压低了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府城来的加急公文……情况,非常不妙。”
沈泠壹正看着几个村民试图从倒塌的房梁下拖出一口破锅,闻言转过头,清冷的眸子如寒星般落在文士清手中的公文上:“直接说重点。”
萧辰渊也示意风雨雷电稍退半步,目光锐利地看向文士清。
文士清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发哑:“此次暴雨……范围极广,波及邻近三州十八县。下游的平洲、栾城等地……堤坝尽毁,已是一片汪洋,受灾百姓……恐有百万之众……府城令各地……自,自求多福,妥善安置,朝廷救援……短期内……无力顾及我等偏远之地……”
“什么?” 刚扛着铁锹走过来的沈大壮和沈大山正好听见最后几句,沈大壮手里的铁锹“哐当”一声掉在泥地里。
沈大山更是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百、百万灾民?那……那朝廷……就不管我们了?”
“朝廷顾不上我们了,是吗?” 沈泠壹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却像一块冰砸在众人心上,让周围不小心听见这话的几个人,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沈泠壹看着眼前一张张瞬间写满惶恐、绝望、茫然无措的脸,看着他们身后那片被淤泥和废墟覆盖、需要付出巨大努力才能重建的家园。
她想起了自己初来此界时经历的赤地千里的旱灾、冻毙牲畜的雪灾,想起了后来遮天蔽日的蝗灾,如今又是这毁家夺业的洪灾……
一股无名之火,夹杂着来自末世、见惯了生灵涂炭却依旧无法彻底麻木的悲愤,在她胸中翻涌、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
这灾难的频率和强度,太不正常了!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那雨后天晴、看似澄澈如洗的蓝天。阳光刺眼,却丝毫暖不透这满地的凄凉与绝望。
旱灾,雪灾,蝗灾,洪灾……几乎无缝衔接,密度高得离谱!这真的是自然规律?此方天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是觉得这里的生灵太过顺遂,非要开启地狱模式,考验他们的韧性?还是说……你这方世界的运行规则本就如此残酷?或者说……你本身就在针对什么?是针对我这个异数,还是针对这方土地上苦苦求存的百姓?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破这苍穹,向那冥冥中的存在讨个说法。
周身的气息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来自末世尸山血海的凛冽戾气,让离她最近的萧辰渊和文士清都感到一阵心悸。
一直站在她身侧,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的萧辰渊,敏锐地察觉到了她那一闪而逝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怒意与冰冷。
这样的壹壹,他从未见过,那眼神深处仿佛藏着毁天灭地的风暴。
但他没有询问,只是默然上前一步,宽大而温暖的手掌坚定而温柔地包裹住她垂在身侧、微微发凉甚至有些颤抖的手。
掌心传来的温热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道细微却坚韧的暖流,稍稍拉回了沈泠壹几乎要失控的思绪。
她闭了闭眼,长长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惯常的、深潭般的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翻涌着更为坚定、更为执拗的东西。
“朝廷顾不上,咱们就靠自己!” 奶奶钱桂花不知何时也拄着根棍子走了过来,她头发有些散乱,衣裳沾着泥点,但腰板挺得笔直,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与天争命的悍气,“老天爷不收,朝廷不管,咱们青石镇的人自己管自己!囡囡,你脑子活络,你说咋办,奶奶和咱沈家,还有落月村的乡亲,都听你的!”
“对!县主,我们听您的!” 王虎带着一队刚刚清理完一处废墟、浑身泥浆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护卫队员,齐刷刷地站直身体,声音因为疲惫而沙哑,却异常坚定。
“县主,您就吩咐吧!咱们不能坐着等死啊!” 李栓子、王柱子等村民也红着眼睛围了过来,眼神虽然还有抹不去的惶恐,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抓住唯一救命稻草的、孤注一掷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