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风波尘埃落定,夕阳的余晖为朱红宫墙镀上一层暖金。萧玦谢绝了众大臣的挽留,甚至顾不上让太医仔细诊治自己的伤势,便大步流星地走向宫门外。未来的及更换的墨色衣袍血痕斑驳,肩头的包扎还渗着暗红血丝,却丝毫不影响他挺拔的身姿。他翻身上马,缰绳一扬,玄色战马嘶鸣一声,踏着初融的积雪朝着李府疾驰而去,马蹄溅起的雪沫落在地面,转瞬被急促的蹄声碾散。
他太牵挂云清灵了。从皇宫到李府的路不过三刻钟的路程,可萧玦却觉得每一步都格外漫长。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天牢里的画面:她被铁链锁在刑架上,囚服沾满血污与尘土,脸色苍白如纸,却在看到他时,眼中依旧燃起不灭的光。想起她攥着密信时指尖泛白的模样,想起她跑出天牢决绝的背影,想起她临别时那句带着哽咽的“我等你”,萧玦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难以呼吸。他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确认她安然无恙。
抵达李府时,李敬之早已带着下人在门口等候。看到萧玦策马而来,身上的伤还在渗血,李敬之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摄政王殿下,您伤势未愈,怎可如此心急?云姑娘虽伤势颇重,但无性命之忧,殿下不必太过担忧。”
“清灵现在如何?”萧玦翻身下马,声音沙哑得厉害,目光急切地望向府内,连多余的寒暄都顾不上。
“云姑娘已安置在西跨院的暖阁中,太医刚为她诊治过,说是失血过多,身子虚弱,此刻正在静养。”李敬之连忙答道,侧身引路,“殿下快随老夫来,只是姑娘刚睡着,还请殿下脚步轻些。”
萧玦颔首,脚步放得极轻,跟着李敬之穿过李府的庭院。院中梅花正开得盛,白雪压在枝头,红白相映,暗香浮动,可他却无半分心思欣赏。一路疾行至西跨院,暖阁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淡淡的药香与炭火的暖意。他轻轻推开门,目光瞬间落在榻上的人身上。
云清灵正靠在铺着软垫的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依旧苍白,却比在天牢时好了许多。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映得她肌肤近乎透明,眉间紧蹙,许是梦到了烦心事。
“殿下,老夫就在门外等候,有任何吩咐,您只需唤一声便是。”李敬之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萧玦放缓了呼吸,缓缓走到榻边,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的急切渐渐化为温柔的疼惜。他抬手,指尖想要抚平紧蹙的眉头,却又怕惊醒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轻轻落在她露在锦被外的手背上。她的手背微凉,指尖还带着未褪尽的薄茧,那是她往日里处理公务、练习书法、甚至在青竹村下地劳作时留下的痕迹。萧玦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粗糙的茧子划过细腻的肌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心疼、愧疚、庆幸,还有深深的眷恋。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触碰,云清灵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刚睁开时还有些迷茫,像是刚从一场不太安稳的梦中醒来,待看清眼前的人时,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暗夜中燃起的星火。“阿玦?”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满是惊喜,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你身子还弱。”萧玦连忙按住她,声音放得极柔,俯身靠近她,“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清灵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不疼了,李尚书照顾得很好,太医也来看过了。你呢?你的伤……”她的目光落在他胸前渗血的包扎上,眼中满是担忧,伸手想要触碰,却又怕牵动他的伤口,指尖在半空中停住。
“无妨,小伤而已。”萧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握住她悬在半空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宫里的事已经处理好了,荣氏倒台,太后被禁足,那些陷害你的人,我都已经控制起来了,如何处置,全听你的。”
提到那些人,云清灵的眼神微微沉了沉,却并未有太多怨毒,只有一丝坚定。她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主犯严惩,从犯从轻,不牵连其他族人。”
“哦?你想如何具体处置?”萧玦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赵谦身为大理寺少卿,助纣为虐,严刑逼供,甚至想用烙铁加害于你,按律当斩,以儆效尤;荣氏核心成员,包括荣显在内,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罪无可赦,当处以极刑;至于那些被胁迫、被利诱的狱卒和下级官员,他们本性并非大恶,只是一时糊涂,免去死罪,杖责三十,流放三千里,让他们在流放之地改过自新即可。”云清灵语气平静,却异常坚定,“《道德经》有云:‘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我并非圣母,只是不愿让仇恨蔓延,牵连无辜。他们的罪孽,该由他们自己承担,与家人无关。”
萧玦看着她眼中的澄澈与通透,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女子,历经磨难,却依旧保持着内心的善良与通透,不被仇恨蒙蔽心智,这正是他最欣赏她的地方。他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带着他独有的松木香气,温暖而安心:“好,都听你的。我这就让人传下命令,按照你的意思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