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雷阵雨来得猛,豆大的雨点砸在仓库的油毡顶上,噼啪作响像放鞭炮。林舟蹲在墙角清点物资,手里的油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映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红薯干——这是生产队刚收的秋粮,暂时存在这里,等过几天统一交到公社去。
“舟哥,这雨怕是停不了了,咱要不先回去?”陈铁牛抱着胳膊缩在门口,裤脚全湿透了,冷得直哆嗦。他是被林舟拉来帮忙守仓库的,这仓库是村里最结实的土坯房,往年也没出过事,可今天李书记特意叮嘱要当心,说是邻村有仓库被雨水泡塌了,粮食全烂了。
林舟没抬头,手指划过最后一捆红薯干:“再等等,把墙角这些挪高点,免得进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雨要是连下三天,仓库地基准得泡软,到时候别说粮食,连房子都得塌。戒指里有两卷防水布,是他之前准备盖地窖用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可怎么拿出来是个问题。
铁牛挠挠头,拎起墙角的扁担:“行,听你的。”这憨小子力气大,抱起一捆红薯干跟拎小鸡似的,刚走两步,脚下突然“嘎吱”一响,整个人往下陷了半尺。
“我操!”铁牛吓了一跳,赶紧往后撤,脚下的泥地已经软得像烂泥,“舟哥,这地咋塌了?”
林舟心里一沉,凑过去用油灯照了照——地面裂开道细缝,正往外冒水,显然是雨水渗进地基了。“别愣着,先把靠墙角的粮食往中间挪!”他抓起旁边的麻袋,往铁牛手里塞,“动作快点!”
两人忙得满头大汗,仓库里的水已经没过脚踝,冰凉刺骨。林舟一边搬粮食,一边偷偷往墙角挪,假装滑倒,手掌在地上一按,意念一动,两卷防水布悄无声息落在身后的阴影里。
“铁牛,你看那是什么?”他突然指向门口,趁铁牛回头的功夫,迅速把防水布塞进粮食堆后面,用麻袋盖住,“好像有东西被风吹进来了。”
铁牛揉揉眼睛,扒着门框往外看:“啥也没有啊,就雨点子。”
“可能是我看错了。”林舟抹了把脸上的汗,指了指粮食堆后面,“那儿有两卷旧油布,是之前盖柴火的,拿出来铺上。”
铁牛乐呵呵跑过去,还真抱出两卷“油布”:“嘿,还真有!舟哥你咋知道的?”
“前几天看见的。”林舟接过防水布,假装费力地扯开,“赶紧铺上,把粮食盖住。”这防水布是现代工业制品,比这年头的油布厚实十倍,只要铺严实了,别说渗水,就算下雨也淋不透,可不能让铁牛看出破绽。
两人七手八脚把防水布铺在粮食堆上,用石头压住边角,刚喘口气,仓库顶上突然“轰隆”一声,掉下来块土疙瘩,正好砸在刚才铁牛踩塌的地方,裂缝瞬间扩大了半尺。
“快跑!”林舟拽起铁牛就往门口冲,刚迈出两步,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半面墙已经塌了,泥水混着土块往粮食堆上砸。
铁牛吓得脸都白了,指着仓库里:“粮食!咱的粮食!”
“命重要还是粮食重要?”林舟把他往外推,自己又折回去,抓起油灯照了照——防水布盖着的粮食堆没被砸到,只是边缘湿了点,“别慌,大部分没事。”他心里有底,只要这房子别全塌了,明天找人修修,粮食晾晾还能吃。
雨还在下,两人蹲在仓库门口,看着塌了一半的墙,谁都没说话。铁牛突然抽了抽鼻子:“舟哥,我好像听见有人哭?”
林舟竖起耳朵,果然有细碎的哭声混在雨声里,从仓库后面传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他拎起扁担,心里嘀咕——这时候谁会在仓库后面?
绕到仓库后墙,哭声更清楚了,像是个女人。林舟拨开挡路的树枝,看见周秀莲蹲在墙角,怀里抱着个布包,浑身湿透,肩膀一抽一抽的。
“秀莲?你咋在这儿?”林舟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把自己的褂子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这么大雨,你跑这儿来干啥?”
周秀莲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布包往他怀里塞:“我娘让我送点干粮,刚走到这儿就听见仓库塌了……”她声音带着哭腔,“粮食没事吧?那可是全村人冬天的指望啊。”
林舟心里一暖,这姑娘总是想着别人。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两个菜窝头,还温乎着:“没事,大部分粮食保住了,明天找人修修仓库就行。”他把窝头往秀莲手里塞,“快吃点,看你冻的。”
周秀莲摇摇头,又把窝头塞回来:“你和铁牛哥肯定没吃饭,你们吃。”她指了指仓库,“我刚才好像看见你从里面拿出两卷新油布?那油布看着比供销社卖的还好。”
林舟心里咯噔一下,这姑娘眼也太尖了。“是……是远房亲戚捎来的,一直没舍得用。”他含糊着应付,赶紧转移话题,“你咋过来的?路上滑不滑?”
“我娘说仓库不安全,让我来看看你在不在这儿。”周秀莲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她说你要是在,就让你别硬撑,实在不行就把粮食挪到她家去,她家房子结实。”
林舟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突然觉得这雨也没那么讨厌了。“走吧,先送你回去,这儿有我和铁牛盯着。”他想扶秀莲起来,手刚碰到她胳膊,仓库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铁牛的惊叫。
“咋了?”两人同时回头,就见仓库的横梁塌了一半,正砸在刚才的粮食堆上,铁牛抱着头蹲在地上,吓得直哆嗦。
“铁牛!”林舟冲过去,扒开压在上面的木杆,铁牛胳膊被划了道口子,正流血,“咋样?能动不?”
“没事舟哥,就是吓着了。”铁牛咧嘴笑,想站起来,脚下一滑又坐回去,“这房子怕是要全塌了。”
林舟看着摇摇欲坠的房梁,咬了咬牙:“不能等了,今晚必须把粮食挪走。”他转向周秀莲,“秀莲,你赶紧回村叫人,就说仓库要塌了,让李书记带些壮劳力来,带上扁担和麻袋。”
“欸!”周秀莲点点头,刚跑出两步又回头,“你们小心点!”
林舟摆摆手,从戒指里摸出急救包,扔给铁牛:“自己先处理下伤口,我去看看还有多少能抢救的。”他借着油灯的光,快速清点粮食——大概三分之二被防水布盖住了,只有边缘受潮,剩下的全被泥水埋了,估计是废了。
铁牛一边往胳膊上缠绷带,一边嘟囔:“这鬼天气,早知道不答应李书记来守仓库了。”
“别废话,赶紧把能用的麻袋找出来。”林舟踢了他一脚,嘴角却带着笑,“等这事完了,我请你吃白面馒头。”
“真的?”铁牛眼睛一亮,瞬间忘了疼,扒着粮食堆找麻袋,“那我得多扛几趟!”
没等多久,村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李书记带着十几个壮劳力来了,手里都拎着家伙。“林舟!咋样了?”李书记嗓门洪亮,雨衣上全是泥,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书记,粮食保住大半,就是房子快塌了,得赶紧挪走。”林舟指着防水布盖着的粮食堆,“那些是好的,先挪。”
李书记看着那两卷防水布,眼睛瞪得溜圆:“这油布哪来的?这么结实?”
“前几天从亲戚那拿的,没想到用上了。”林舟没多解释,扛起一麻袋红薯干,“大家动作快点,别等房子塌了砸到人。”
众人七手八脚忙活起来,男人们扛粮食,女人们负责清点,周秀莲也没闲着,蹲在旁边给大家递水,看见林舟过来,悄悄塞给他个暖水袋——里面灌的热水,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温度。
林舟心里甜丝丝的,脚步都轻快了。他算过,戒指里的粮食够全村人撑一个月,可他不能全拿出来,只能借着“抢救”的名义,悄悄把受潮的粮食换成戒指里的陈粮。趁大家不注意,他假装滑倒,手往泥水里一按,意念一动,麻袋里的烂红薯干瞬间被换成了干燥的玉米碴,神不知鬼不觉。
天快亮时,最后一袋粮食被运走,仓库“轰隆”一声全塌了,溅起的泥水打了众人一身。李书记抹了把脸,看着空荡荡的地基,拍着林舟的肩膀:“好小子,这次多亏了你!不然全村冬天就得喝西北风!”
林舟摆摆手,累得直喘气:“是大家来得及时。”他看向铁牛,这憨小子扛了二十多袋,此刻正靠在树上打盹,嘴角还挂着笑,估计在梦见白面馒头。
周秀莲走过来,递给他块干净的布:“擦擦吧,全是泥。”她的头发还湿着,贴在脸上,看着却格外顺眼。
“你也累坏了,赶紧回去歇歇。”林舟接过布,心里盘算着,等忙完这阵,就找李书记提亲,他想娶秀莲,想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见她递过来的热馒头。
太阳出来时,雨停了,天边挂着道彩虹。林舟跟着大家往村里走,肩上的扁担轻得像羽毛。他知道,这“躺赢”不是躲在屋里等着天上掉馅饼,是该扛事的时候就得站出来,该拼命的时候就得豁出去,这样换来的安稳日子,才吃得香,睡得踏实。
路过仓库废墟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晨光里,防水布的一角露在外面,像面小小的旗帜。林舟笑了笑,加快了脚步——家里的地窖里,还有半袋白面,正好给铁牛和秀莲做顿馒头,庆祝这场漂亮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