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房内,屏幕的冷光映在张晨脸上,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敲击都带着紧迫的节奏感。
“事情有些难办啊。”他挠了挠头,语气凝重。
显示屏上,论坛的访问数据曲线正在急剧上升,像一道陡峭的悬崖,预示着危机的来临。
下课短短的十分钟,论坛的浏览量和发帖量都翻了好几倍。
即使张晨设置了关键词拦截,那些恶意发言者总能找到替代的词汇继续传播。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轻微的头痛。
“祁胜跑去找许光诚,引起的关注变得更多了。”张晨叹了口气。
通过藏在许光诚试卷中的微型监听器,一班教室的争吵清晰地传到他耳中。他能听到祁胜声音中的颤抖,许光诚语气中的冷漠,还有围观学生的窃窃私语。
郑西扬皱眉看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帖子,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不能手动拦截吗?”
他的目光在几个特别恶毒的帖子间移动,注意到这些帖子的语气相似,很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
“可以。”张晨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但是有句话叫越描越黑。我们拦得住论坛的帖子,拦不住学生私下的交流。严封死守反而提高了事情的可信度,让人觉得我们欲盖弥彰。”
他头疼地看着一个特别活跃的Id,“怎么又是他。”
这个用户已经发了好几个帖子,声情并茂地声称他确定祁胜喜欢男生,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撞见过祁胜和好多男生都有暧昧举动。帖子下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围观者,各种猜测和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张晨删了好几次帖,对方却锲而不舍,仿佛跟祁胜有深仇大恨。
郑西扬注意到这个Id的注册时间很短,明显是个专门用来爆料的小号。
“不然只能先把他的Ip封了。”张晨无奈道,准备执行操作。
这只是权宜之计,对方很可能会换个Ip继续发帖,但至少能暂时减缓扩散的速度。
“这个人是谁?”郑西扬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许光诚刚才正在和祁胜对峙,应该没时间顾着论坛这边。难道是他的哪个好兄弟在帮忙?
“已经在查了。”张晨不停敲打着键盘,屏幕上代码飞速滚动,“只靠管理权限还是没那么方便,不过我有副本道具,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
随着最后一个字符敲下,屏幕中央出现一张清晰的照片。看到那张脸,张晨猛地摘下眼镜,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我的天,怎么是他?这道具不会是坏了吧?”照片上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柯小威。
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阴沉表情,让人难以相信这就是那个总是低着头、畏畏缩缩的男孩。
郑西扬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会是这个饱受欺凌的男孩。
但很快,他想清楚了原因,柯小威是想借助祁胜的风头,转移霸凌者的注意。
“你先留下继续管理论坛,我去找柯小威。”郑西扬当机立断,转身快步走出机房。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在四楼的男厕所最里侧的隔间里,郑西扬找到了柯小威。
男孩浑身湿漉漉的,制服衬衫紧贴在身上,头发还在滴水,像是被人用水泼过。他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手腕上布满青紫的伤痕,双手却仍在不断的敲击手机。
“郑老师……”柯小威的声音微弱如蚊呐,眼中满是惊恐,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郑西扬蹲下身,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柯小威,那些帖子是你发的吗?”他注意到隔间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纸页,看起来像是被撕碎的课本。
男孩本能地想否认,但看到郑西扬洞悉一切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
他的声音颤抖,却又带着一丝解脱,仿佛早就预料到会被人发现。
“为什么?”郑西扬声音中带着真切的困惑,“你自己已经是被霸凌过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引导舆论去霸凌别人呢?”
他想起之前看到柯小威被欺负的场景,那个缩在角落默默承受的男孩与现在这个在网络上散播恶意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柯小威的眼神忽然变得冷漠,那种转变让郑西扬感到心惊,“我需要卓巧。只有卓巧在的时候,他们才不会欺负我。现在卓巧不在了,我需要一个新的卓巧。”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郑西扬双手按在柯小威肩膀上,问道:“所以你希望他们都去霸凌祁胜?祁胜就应该遭到这样的对待吗?”
他能感觉到男孩身体的颤抖,但那颤抖中似乎更多的是愤怒而非恐惧。
柯小威猛地推开郑西扬,反问道:“那我就应该遭受这样的对待吗?我可以,为什么其他人不行?”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眼中闪烁着泪光,但那泪水很快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所取代。
“这不一样,柯小威。”郑西扬耐心解释,试图让男孩明白,“没有人应该被欺负,问题的根源在那些霸凌者,而不是你或者祁胜。”
他伸出手想安抚男孩,却再次被挡开。
此时的柯小威什么也听不进去,他绝望地大喊:“我本来以为还有希望的,可是根本没有!”
“该消失的人根本不是卓巧,而是我!”
“要是我从没存在过就好了!”
伴随柯小威绝望的呐喊,一层灰黑色的雾气凭空出现,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那团物质慢慢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产生巨大的吸力。隔间里的纸页、柯小威的手机都被卷入其中,瞬间消失不见。
黑洞似乎只针对柯小威一人,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消失无踪,而其他东西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将他完全吞噬后,黑洞便湮灭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厕所里只剩下水龙头滴答的水声,和郑西扬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