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城市广场,如同一个巨大的、腐烂的伤口,暴露在铅灰色的天空下。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恶臭,那是尸腐味、硝烟味和某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腥臊气息的混合体。
林飞深吸一口气,不再压抑体内的力量。他手中的长刀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刀身之上,赤红色的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如同活物般缠绕、跳跃,散发出灼人的热浪。始解——流刃若火(或类似火系斩魄刀能力)!
“上了!”他低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主动冲入了前方躁动的僵尸群中。
火焰长刀划破潮湿沉闷的空气,带起灼热的风。每一次斩击都迅若雷霆,炽烈的火焰并非仅仅附着,而是蕴含着狂暴的破坏力。刀锋所过之处,僵尸如同被热刀切开的黄油,肢体瞬间焦黑、断裂,头颅滚落在地,发出“嗤嗤”的灼烧声,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血肉烧焦味迅速弥漫开来,甚至暂时压过了原本的腐臭。林飞的动作大开大合,火焰如同有生命的屏障,将试图靠近的僵尸尽数吞噬、焚毁,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尸群中清理出一片燃烧的真空地带。
他的目光锐利,一边清理杂兵,一边望向广场中心那场更为激烈的战斗。
影已经与那头庞然大物交上了手。
正如其名,影的身法快得几乎超出了肉眼的捕捉极限。他在巨型僵尸狂暴的攻击下穿梭,真的如同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巨型僵尸咆哮着,粗壮如石柱的手臂带着撕裂风声的可怕力量狠狠砸落,每一次都在地面上留下深刻的裂坑,泥水四溅。但影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贴着拳风或利爪闪避开来,黑袍翻飞,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惊险万分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他的短刃如同毒牙,不断寻找着巨型僵尸的弱点——关节、眼窝、颈部、以及那些看似柔软的角质缝隙。刀刃与坚韧的皮肉甚至角质层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噗”声或刺耳的刮擦声。偶尔能切开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流出粘稠发黑的恶臭体液,但相对于巨型僵尸庞大的体型和旺盛的生命力来说,这些伤害显然不足以构成致命威胁。
林飞一边挥刀焚烧着涌上来的普通僵尸,一边凝神观察着影的战斗。那鬼魅般飘忽、却又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极致速度的身法……太像了。像得让他心脏一阵阵发紧。东子战斗时也是这样,像风一样难以捉摸,总是在敌人以为抓住他时从容溜走,又在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致命一击。
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在巨兽的狂攻下险象环生,却依旧坚持着那种高速游斗的风格,林飞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淹没在僵尸的嘶吼和火焰的燃烧声中。他心中的某种疑虑,在看到这种近乎本能般的战斗风格后,反而奇异地消散了一些——或许只是另一个天赋异禀的速度型猎人吧。他低声自语,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但愿你……是一个好人吧。” 这句话轻得如同羽毛落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希冀。
然而,战场中心的影,处境却越来越艰难。他的速度依旧极快,但巨型僵尸的防御远超预期,他的短刃造成的伤害实在有限。持久战对他极其不利,巨型僵尸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而他的体力却在快速消耗。更致命的是,他不敢动用除了体术和武器之外的任何力量——那些属于“洪瑞”的、更深层的力量,无论是鬼道(如果设定有)还是其他独特的能量技巧,都可能在林飞眼前暴露无遗。
一次险之又险的闪避,巨型僵尸的利爪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掠过,撕下了一小片黑袍碎片。影的气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紊乱。
就在这时,一直分心关注着他这边战况的林飞,眼神骤然一凝。他看出了影的力不从心,看出了那纯粹物理攻击的局限性。
“啧……果然还是得我来。”林飞低声啐了一口,似乎有些不爽,但动作却没有任何迟疑。
他猛地将火焰长刀插在身前地面,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手印(或做出某个特定姿势,视卍解设定而定),一股远比始解时恐怖得多的灵压(或能量波动)如同沉眠的火山般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卍解——焚天烬虚!”
轰!!!
仿佛言出法随,无尽的赤金色火焰瞬间以林飞为中心,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疯狂席卷!火焰的温度骤然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周围的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雨水在靠近这片领域瞬间蒸发成白汽。地面上的积水和污血发出“嗤嗤”的尖啸,迅速被烤干,甚至连岩石都开始融化、结晶!
这火焰的浪潮并非无差别攻击,而是精准地绕开了影,瞬间将巨型僵尸和他周围的大片区域彻底吞没!
影只觉得眼前被一片无比灼热和耀眼的光芒充斥,仿佛瞬间置身于太阳核心!他下意识地后退,震撼地看着这宛如神迹(或魔迹)般的可怕力量。这就是林飞真正的实力?卍解?!
处于火焰风暴中心的巨型僵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而愤怒的咆哮,它坚韧的皮肤在极致的高温下开始迅速碳化、崩裂,散发出焦臭的黑烟。它疯狂地挥舞手臂,想要拍打身上的火焰,但那火焰如同附骨之疽,反而越烧越旺。
林飞的身影在熊熊烈焰中若隐若现,如同火焰的主宰。他甚至没有多看那挣扎的巨兽一眼,只是随意地抬手,挥刀。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纯粹毁灭意志构成的赤金色火焰斩击,如同撕裂苍穹的闪电,瞬间横跨空间!
没有任何阻碍的声响。
那皮糙肉厚、让影束手无策的巨型僵尸,动作猛地一僵。下一刻,一道细细的火线从它的头顶浮现,笔直向下延伸,贯穿全身。
轰隆! 庞大的身躯沿着火线整齐地分成了两半,焦黑的内脏和碳化的骨骼暴露出来,随即被周围无尽的火焰吞噬、化为飞灰。只有一颗扭曲变形、但仍散发着异常能量波动的核心(或许是其能量源)从灰烬中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暗淡的光芒。
焚天烈焰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林飞收敛力量,漫天的火焰如同潮水般退回他体内,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广场中央一片巨大的、被烧灼得琉璃化的地面,以及那两堆仍在冒烟的巨大灰烬。
林飞缓缓将长刀归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转过身,看向不远处似乎被震慑住的影,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烦人的苍蝇:
“收拾一下,走了。”
吉普车引擎低沉地轰鸣着,驶离了那片被烈焰净化过的死寂广场。车窗外,破败的城市景象再次缓缓向后移动,但车内的气氛却比来时更加凝滞,仿佛被无形的铅块填满。
影沉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手中握着那枚刚刚从提取器中取出的、尚有余温的僵尸晶核。晶体内部流淌着浑浊而不祥的能量光晕,触手冰凉,但他却觉得这枚晶核烫得惊人,几乎要灼伤他的掌心。这不仅是一个任务物品,更像是对他自身罪孽的一种冰冷讽刺。
林飞没有立刻发动汽车,他只是靠在驾驶座上,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影的身上,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锐利探究,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仿佛透过他在看别人的恍惚感。
咔嚓。
zippo打火机的盖子弹开,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橘红色的火苗点燃了香烟,林飞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缓缓吐出,在车厢内缭绕,模糊了他有些出神的表情。
“你的战斗姿态……”林飞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烟熏过的沙哑,和一种仿佛陷入回忆的飘忽,“很熟悉。”
影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破胸腔。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握着晶核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他强迫自己维持着呼吸的平稳,甚至连眼神都不敢有丝毫变化,只是透过面具,沉默地“望”着前方被雨水打湿的挡风玻璃。
林飞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继续说着,目光依旧停留在影那冰冷的白色面具上,却又像是穿透了它,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还记得你跟我提起的东子吗?”他顿了顿,又吸了一口烟,烟雾从他的鼻间缓缓逸出,“实际上……他并不是失踪了。”
这几个字,他说得很慢,很重,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极大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
“他是战死了。就在无限城。”林飞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但那平静底下,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两年前,在鬼灭之刃的那个世界。我那时候是新任的炎柱,东子……他是隐柱。我们俩配合得很好,就像以前一样。”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陷入了那场不愿回忆却又刻骨铭心的噩梦。 “我们当时……在对战一位‘老朋友’。”说到“老朋友”三个字时,他的牙齿似乎微微咬紧,声音里渗出一丝冰冷的恨意和难以置信的悲恸,“一场恶战……东子他……就是为了挡住那致命的一击……为了救我……”
林飞的声音到这里,终于出现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他猛地吸了一大口烟,试图平复情绪,但夹着烟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我至今……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他’的那副面孔……”林飞的语气变得极其压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痛苦、愤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后的毁灭欲,“那么的丑陋!那么的不堪!我甚至……我甚至不敢相信那是他!”
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悲伤和愤怒,几乎让人无法呼吸。影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冻结了,林飞话语中那赤裸裸的痛苦和恨意,像是一把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他的心脏,反复搅动。面具之下,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颤抖、不崩溃、不发出任何声音。东子是为了救林飞而死的……死在了“他”的手上……这个事实比任何指责都更要他的命。
林飞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注意到身旁之人那几乎要碎裂的灵魂。他望着窗外,眼神空洞,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阳光灿烂却最终被鲜血染红的兄弟。良久,他才长长地、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将那几乎燃尽的烟头用力摁熄在车外的烟灰缸里。
“哎……”他发出一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所有岁月重量的叹息,用力抹了一把脸,试图将那些软弱的情绪擦去。 “不提了,不提了……”他喃喃自语,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总得向前看,对不对?”
他说着,突然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两下影的肩膀。那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经历过巨大创伤后试图重新振作的坚韧,但这份触碰对影而言,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任务完成了,回去吧。路易斯维尔……虽然破败,但总还有口热乎饭吃。”林飞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随即发动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吉普车重新上路,驶向归途。
但副驾驶座上的影,却感觉自己正被驶向无边地狱。林飞那看似放下实则深埋痛苦的话语,那沉重的拍肩,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中无限放大,反复回响。愧疚、痛苦、绝望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他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晶核,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面具之下,无人看见的地方,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瞬间消失在黑色的衣料中,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