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也、王强、张军三人骑着车,先拐到了服装厂宿舍区。王强跳下车,跑到传达室窗口,对着里面一个正在听收音机的老头,脸上堆起毫无破绽的焦急:
“大爷!大爷!麻烦问一下,咱厂郑彩菊阿姨家住哪儿啊?我们是她家远房亲戚,从乡下来的,她厂里人说她下午不舒服先回家了,我们找她有急事!”
看门大爷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三个半大小子:周也一脸镇定,王强焦急真诚,张军老实巴交,没起疑心,嘟囔着翻着个破本子:“郑彩菊……城西水塔胡同,往里走第三排,左边第二家,红漆门那家。”
“好嘞!谢谢大爷!”王强得到信息,撒丫子跑回来。
“水塔胡同,第三排,红漆门。”周也重复了一遍,眼神一冷,“走!”
郑彩菊家此时,正在家里对着镜子查看脸上的伤,越想越气,一边哭一边在心里骂:“李红梅!张春兰!你们两个不得好死的贱货!老娘跟你们没完!还有王胖子那个王八蛋!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方奎,一个黑瘦阴沉、穿着毛线衣的男人,正坐在小桌边喝闷酒,听得不耐烦:“今天抽什么风了?下班这么早!回到家就哭哭啼啼,赶紧给老子弄点下酒菜!”
郑彩菊越想越憋屈,猛地站起来:“不行!我得去找王胖子!非得让他吐出点好处来不可!”她说着就要往外冲。
她男人一把摔了酒杯:“你他妈怎么回事?从下班到现在发什么神经?你中邪了?”
“我待不住!”郑彩菊尖叫着,“我今天!工作都没了!以后喝西北风啊?!”
就在两口子即将爆发内战的时候,院门外传来几个半大少年的声音,听着挺急。
“是这家吗?红漆门这家?”
“应该是,门牌号没错。”
“郑彩菊阿姨是在这儿吗?”
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暂时中断了屋内的安静。郑彩菊男人皱着眉,恶狠狠地瞪了郑彩菊一眼,示意她闭嘴,然后放下酒杯,骂骂咧咧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半大小子,领头的那个又高又瘦,穿着黑羽绒服,脸色冷峻。旁边一个胖乎乎的脸涨得通红,看着很着急。还有一个黑黑壮壮的,有点拘谨地站在后面。
“你们找谁?”男人没好气地问。
周也上前一步,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带着点少年人的“急切”和“口无遮拦”:“叔!我们是路过,好心过来告诉您一声!您快去看看郑阿姨吧!”
王强立刻抢着补充,表情夸张:“是啊叔!出大事了!郑阿姨在厂里……唉!跟那个王主任……搂搂抱抱的,全厂都看见了!”
张军憋红了脸,用力点头,磕磕巴巴地努力添了一把火:“打、打起来了……衣、衣服都撕破了……被、被开除了……我们刚看见她哭着往王主任家那边去了……”
周也最后给出致命一击,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混合着“同情”和“看热闹不嫌事大”:“叔,我们看着不对劲,怕郑阿姨想不开……您要不赶紧去厂里问问,或者去……王主任家那边找找?”
屋里的郑彩菊听得清清楚楚,又气又急,冲出来想辩解:“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
但她男人已经彻底炸了!这三个小子的话,尤其是“哭着往王主任家那边去了”,和他刚才听到的“要去找王胖子”完全对上了!这简直是铁证!
“我操你妈的x郑彩菊!!!”
一声暴吼如同炸雷,他根本不给郑彩菊解释的机会,从门后抄起一根木棍,像头发疯的公牛一样冲着郑彩菊就抡了过去!“你个臭不要脸的女人!还真敢去找野汉子!老子打死你!”
郑彩菊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往外跑:“老公!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是他们胡说……”
“说你妈了个x!脸都让你丢尽了!”木棍没头没脑地就跟了上来,“搞破鞋!还让人开除!我让你骚!让你浪!”
郑彩菊被打得嗷嗷惨叫,抱头鼠窜,本能地就往她原本想去的方向——王主任家跑!她男人则在后面穷追猛打!
周也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骑上车,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这场由他们点燃的追逐战,正朝着他们预设的方向——王主任家——发展。
郑彩菊被她男人一路追打着,哭喊着跑到了王主任家所在的胡同口。她披头散发,衣服也在追打中被扯得更破。
街坊四邻瞬间被这阵仗惊动,纷纷开门开窗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呦,老方家打起来了!”
“为啥啊?”
“听说郑彩菊在厂里跟主任搞破鞋,被逮住了!”
“啧啧,早就看她不像安分的……”
“你看那衣服撕的……肯定没干好事……”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候,无巧不成书,王主任下班回来了,骑着自行车刚进胡同口,就看到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推着车就想悄悄溜走。
郑彩菊像看到救命稻草,也顾不得了,猛地扑过去想抓王主任的自行车:“王主任!王主任你给我说清楚!你答应我的……”
王主任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引火烧身,用力一把推开她,声音尖厉地划破夜空:“滚开!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神经病!滚!”
这一推,一吼,等于把郑彩菊彻底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她男人更疯了,打得更狠:“贱货!倒贴人家都不要!我打死你个臭婊子!”
街坊们的目光像探照灯,在王主任和郑彩菊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鄙夷、兴奋和看戏的满足感。
周也、王强、张军三人站在阴影里,看着郑彩菊被她男人追打得狼狈不堪,哭爹喊娘。
周也眼神冷静得像冬天的湖面,但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透露出一丝大仇得报的松快。
他对伙伴们说:“走吧。恶人丢人现眼是场好戏,但看多了,脏眼睛。”
王强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兴奋地一把搂住张军:“我操!这比武侠片还带劲!这就叫……叫狗咬狗,一嘴毛!”
“以后谁再敢欺负梅姨和张姨,这就是下场!”
张军看着眼前的闹剧,脸涨得通红。他没见过这种阵仗,心里有点害怕,但更多是为红梅姨感到解气的痛快。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他小声地、坚定地说:“活该。欺负好人,就会这样!”
郑彩菊被她男人一路追打,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披头散发,状若疯癫,脚下一滑,整个人劈了个大叉,‘刺啦’一声,那条紧绷的涤纶裤裆瞬间开裂,露出了里面大红色的秋裤。
就在她男人又一棍子抡过来,眼看要砸到她后背时,郑彩菊猛地回头,不是求饶,而是发出一种极度绝望和愤怒的尖啸,像被逼到绝路的母兽:
“方奎!狗杂种!你除了打老婆你还会干什么?!有本事你去打王胖子啊!是那个王八蛋搞了我不认账!是他答应我的好处一样没给!是他害得我工作没了!你打死我有什么用?!钱呢?!好处呢?!屁都没有!打不死我,你还得养着我!!”
这几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子,猛地捅进了方奎最痛、最现实的地方!
他挥舞着的棍子停在了半空。
是啊,打死这个贱货有什么用?工作没了,钱没了,自己还得背个杀人犯的名声,或者养着这个名声扫地的破鞋!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个搞了不认账、屁都没付出的王胖子!
人性的算计,有时比道德的刀更快。刚才还恨不能生啖其肉的夫妻,在共同的利益损失面前,瞬间就能结成最丑陋的同盟。
方奎的血红的眼睛猛地转向王主任家紧闭的院门,那股对郑彩菊的怒火,诡异地、迅速地转移了目标。他一把揪起瘫软在地的郑彩菊,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新的、可怕的疯狂:
“对!对!是王胖子!是那个狗日的!走!找他去!妈的玩了我的女人还想拍拍屁股装没事人?!天下没这么便宜的买卖!吐不出来也得让他脱层皮!”
刚才还你死我活的夫妻俩,此刻竟然达成了惊人的一致!郑彩菊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点头,脸上混着鼻涕眼泪和狠毒:“对!找他!让他赔钱!赔我工作!不然就闹得他全家不得安宁!”
婚姻最讽刺的时刻,不是同床异梦,而是为了讨要一笔肮脏的报酬,可以立刻握手言和,同仇敌忾。
这对刚刚还在进行全武行的夫妻,此刻竟互相搀扶着或者说互相挟持着,带着一身狼狈和滔天的怨毒,目标明确地朝着王主任家冲去!
方奎不再打郑彩菊,而是把所有的暴力倾向都转向了王主任家的大门。他不再用木棍,而是用脚猛踹,用拳头砸,用最难听的话咆哮:
“王志强!我日你祖宗十八代!你胯下那二两烂肉是租来的着急还吗?!搞破鞋搞到老子头上!爽的时候叫爹,提上裤子装孙子?!给老子滚出来!赔钱!赔我女人的工作!不然老子今晚一把火烧了你个王八窝!”
郑彩菊则在一旁哭嚎助攻,词汇量惊人:“王胖子你个牙签搅大缸的废物!三秒钟就缴枪的怂货!要不是你跪下来求我答应给我转正给我钱,我能让你那根软脚虾碰?!白嫖到你祖宗坟头冒青烟了!今天不拿出五千块!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