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窗户擦好了!”
英子踮着脚,手里攥着湿漉漉的抹布,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
李红梅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捏着半块面团:“床单换了没?”
“换了!沙发底下也扫了!”英子咧嘴一笑,露出一颗虎牙,“你闻闻,屋里还有香皂味!”
李红梅用沾着面粉的手背蹭了蹭英子的鼻尖:“能干!”
阳光从擦干净的玻璃透进来,照在刚铺好的碎花床单上。
穷人的家像块旧抹布,拧干了晒透了,还能再用一季。
英子把枕头拍得蓬松,又弯腰把拖鞋摆正,这也是她在老家养成的习惯,蒲大柱喝醉了总爱踢鞋,踢歪了就要骂人。
现在,这双塑料拖鞋并排站在床脚,像两个乖巧的士兵。
“趁热吃。”李红梅把煎好的鸡蛋饼推到英子面前,金黄的蛋皮上撒了一撮葱花。
英子掰了一半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香!”
“慢点,没人抢。”李红梅解下围裙,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工牌,“今天厂里赶工,得早点去。”
英子点头,把剩下半张饼卷起来塞进她饭盒:“这个你带着,饿了吃。”
李红梅没推辞。她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口的线头被英子用红绳打了个结,像朵小小的花。
“放学就在家写作业,别乱跑。”
“知道啦!”
门关上的一瞬,英子听见李红梅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渐远,轻快,有力,和半年前那种拖着脚走的沉重完全不同。
车间里闷得像蒸笼。
李红梅的后背已经湿透,工装黏在皮肤上,汗珠子顺着脊椎往下滚。
她盯着缝纫机针头,哒哒哒地踩着踏板,手指在布料间穿梭,快得几乎看不清。
哟,装什么积极啊?
刘艳踩着高跟鞋走过来,鞋跟咔哒咔哒地敲在水磨石地上。
她今天穿了件紧身工装,领口故意少扣两颗扣子,弯腰时能看到里面蕾丝花边的胸罩。
有些人啊,穷得连件像样内衣都没有,还学人拼命。刘艳的指甲涂得鲜红,在李红梅刚缝好的衬衫上划了一下,线头都没剪干净,主任看见又该骂了。
李红梅的手指顿了顿。
她抬头,看见刘艳嘴角挂着笑,眼睛里全是挑衅。
谢谢提醒。李红梅拿起剪刀,地剪掉线头,我改。
装什么装?刘艳突然一把抓起李红梅刚缝好的衬衫,这领子歪了!重做!
布料一声裂开。
车间里瞬间安静。
李红梅盯着那件被撕坏的衬衫,手指慢慢攥紧。
李红梅的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清醒,这双手给英子梳过头、熬过药,就是没为自己挠过一回痒。
怎么?想打我?刘艳凑近,香水味混着汗臭,你打啊,打了正好滚蛋,你闺女等着喝西北风吧!
李红梅握紧了拳头。
她想起英子今早擦窗户时踮脚的样子,想起今早闺女给自己饭盒里放的那半张饼,想起......
我重做。她松开手,声音很轻,耽误的交期,我加班补。
刘艳得意地哼了一声,扭着腰走了。
张姐气得直跺脚:红梅!你咋这么怂了?那骚货摆明了欺负人!
李红梅没说话,只是低头拆线。
拆到第三针时,一滴汗砸在布料上,洇出个深色的圆点。
忍字头上一把刀,刀尖得对着自己心窝捅。
刘艳扭着腰进了主任的办公室,门缝里漏出一声娇笑。
张姐地吐掉线头:骚狐狸配馋狗,一窝烂肉!
“死相,大白天拉窗帘干嘛?”她娇笑着,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裙摆往上蹭了一截。
主任从账本里抬起头,四十多岁的脸油光满面:“点货去,仓库。”
“点货?”刘艳用脚尖蹭他的小腿,“点哪儿啊?”
主任老婆拎着保温桶站在车间门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老王呢?”
张姐低头踩缝纫机,假装没听见。
“我问你话呢!”主任老婆“咣”地把保温桶砸在桌上,菜汤溅出来,油花子崩到李红梅手背上。
李红梅抬头:“可能在仓库。”
主任~人家脚疼~
仓库里,刘艳坐在摞起来的布料箱上,高跟鞋甩在一边,脚趾甲涂着猩红的指甲油。
哪儿疼?我给你揉揉。主任的手顺着她小腿往上摸,是这儿?还是......这儿?
刘艳笑,手指卷着主任的衣角:讨厌~上班呢~
上班怎么了?主任一把扯开她衣领,老子就是王法!
“别……门没锁……”刘艳假意推拒,身子却往主任怀里贴。
主任喘着粗气,手指钻进她上衣下摆:“怕什么?这个点没人来。”
刘艳“咯咯”笑,指甲刮过他后颈:“死相……你家那位黄脸婆今天不来送饭?”
“送饭也得找得到我啊……”主任一把将她推到货架上,布料“哗啦”塌下来,盖在两人身上。
刘艳的高跟鞋勾住主任的腿,红指甲掐进他肩膀:“轻点……我这衣裳新买的……”
主任哪还顾得上,皮带扣“咔嗒”弹开,仓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货架摇晃的“吱呀”声。
铁风扇转着生锈的脖子,把刘艳的香水味、主任的汗臭味、布料上的甲醛味搅成一锅馊粥,这是九十年代打工人的“空气罐头。”
布料箱被撞得响,刘艳的蕾丝胸罩挂在风扇把手上,随着风一晃一晃。
她的蕾丝胸罩挂在风扇上转着,晃着,像朵被雨打残的芍药,可惜再名贵的花,掉进泥里也和野草没两样。
突然——
“砰!”
门被踹开了。
主任老婆踹开门时,刘艳正趴在成捆的布料上,衣服褪到腰间,背后的扣子绷飞了一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