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请收下这个吧。”海江田美夕从身旁拿出一幅装好的画框。
站在不远处的服务员很有眼色地收走了桌上的餐盘。
白川见月：“不用了。”
“这是那幅画？”诸伏高明伸手帮双手微微颤抖，举得似乎有些吃力的女士抬起有些沉的画。
“是的。谢谢您，诸伏先生。”海江田美夕松开了手，“画的时候我就打算将这幅画送给您。请务必收下，白川先生。”
等服务员擦好桌子，诸伏高明把画放下，问道：“可以打开看看吗？”
海江田美夕点头道：“当然可以。”
浅井亚纪笑着说道：“这幅画美夕画了一个月呢。”
海面下，透过波光粼粼的海面望向天空，夕阳的橙红色光芒在水面折射的光芒如碎金洒落，在银色美人鱼的皮肤和鳞片上投下变幻的蓝紫、粉橙的光斑，边缘泛着霓虹般的极光色。人鱼的身体呈流线型，手臂前伸，长发如银色绸缎般在水中飘散，鱼尾强劲摆动，激起细碎的气泡和水流轨迹。
冷色的深海与暖色的落日形成强烈碰撞，被其中的主体人鱼分为两个色块。
是一幅色彩鲜明又极具动态感的画。
“真是美丽，可谓神品中的逸品。”诸伏高明赞叹不已，然后把画举到原型人物面前，“shiro君，怎么样？”
“嗯，画得很好，费了很多心血。”
白川见月的语气中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诸伏高明只好继续问道：“要收下这幅画吗？”
三人都在等白川见月的回答，一时静默起来。
浅井亚纪开口道：“您要是不喜欢……”
还没等白川见月开口，门口突然传来骚动。一个肌肉壮实的男人闯了进来，休闲装扮和高档餐厅有些格格不入，一边走动一边四处张望。服务员试图将人拦下，但没什么用。
“shiro君留在这里，我去看看……”诸伏高明小心放下画作站起身，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海江田美夕就离开座位，朝来人问道：“haru，你怎么来了？”
“美夕！”男人推开服务员几乎是小跑着过来了。
男人一把拿起桌上的画抱在怀里，挡在海江田美夕身前，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靠里的白川见月身上，眼里满是敌意，“你们对美夕做了什么！居然把这么重要的画随意放在餐桌上！”
“这位先生，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什么。”诸伏高明抬手示意，侧过身体挡住男人的视线。
“误会？”男人表情不悦，语气不善。
“等一下，haru。”被男人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挡住的海江田美夕移到餐桌中间，“你误会了。”
浅井亚纪也站起来，开口解释道：“这两位就是去年在江滩救了我和美夕的人。”
男人的目光变成了打量，“但是当时我见到的不是这个人啊。”
诸伏高明：“那是我的弟弟。当时我们有些事情，所以先行离开了。”
“啊！这么一说，眼型好像有点眼熟。”
海江田美夕抬手示意道：“这位白川见月先生就是当时下河救了我们的人，这位是诸伏高明，是一位刑警。白川先生，诸伏先生，这是我的男朋友坂上遥（遥：haruka）。”
“警察……原来是这样，刚才真是太失礼了。非常抱歉。”名为坂上遥的男人还抱着画，深深鞠躬。
诸伏高明也稍微弯了一下腰，“坂上先生不必在意，误会解开了就好。”
唯一还坐着的白川见月站起来扣上西服扣子，“taka先生，我们回去吧。”
“说的也是。”诸伏高明走出座位，又行了一礼，“那我们就告辞了。”
“请等等，这幅画还请收下。”海江田美夕小心地从男朋友手里取画。两人却拽着画僵持起来。
坂上遥：“真的就这么给别人了吗？这可是对美夕来说很重要的画。东京那边还有富豪要花一百万买这幅画……”
白川见月直接绕过疑似沟通不顺的小情侣。诸伏高明也以目光示意三人，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那个！今天真的非常抱歉！”
餐厅门口，两人又被叫住了。
这次换了一个女孩子。
浅井亚纪连连道歉，“坂上先生并没有恶意，其实是个好人，只是一对上和美夕相关的事情就容易精神紧绷。本想向两位表达谢意，没想到反而带来了不愉快的体验，真的很对不起！”
“这点小事不必在意。”诸伏高明温言道，并抬手示意还弯着腰的浅井起身，“这家餐厅的料理很美味。我们吃的很满足。二位的心意我们也感受到了，很感谢今天的招待。”
“那就好……”浅井亚纪抬头露出笑脸，将滑落的鬓发拨回耳后。
这时，海江田美夕也抱着画出来了，执意要送给两人。
诸伏高明婉拒道：“我们不是什么懂画之人，留下这样珍贵的画作有些浪费了。还是让画留在真正爱惜它的人身边吧。”
海江田美夕：“这只是我为白川先生画的一幅微不足道的画而已，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至少让我表达一下谢意……”
白川见月看了一眼紧紧跟在丸子头女生后面，还隐隐透着敌意的男人，打断了两人似乎还要继续客套的你来我往，直戳了当地说道：“这幅画对你们来说确实是有特殊意义的作品，但对我而言只是个麻烦而已。还是收回去吧。”
“这……”被这样直白的拒绝，海江田美夕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不再坚持。
坂上遥上前一步，手搭上女孩的肩膀，“人家都这么说了，还是留着吧。这幅画可是美夕的呕心沥血之作……”
“失礼。”
诸伏高明闻声转头，白川见月已经转身走了，也辞别三人跟了上去。
两人开车回家。
诸伏高明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的人，白川见月正好也抬眼看了过来，神情依旧波澜不惊。
两人只对视了一秒，诸伏高明又重新将视线移向前方。
没有人开口说话。
路灯在湿润的空气里洇开毛茸茸的光晕。路旁的悬铃木抽着嫩芽，投在车窗上的影子随着车的行驶忽长忽短。
回到家里。
等洗澡水烧热期间，诸伏高明拿起了一本书缓慢翻开起来。
是松尾芭蕉的俳句集。
文学猫猫。
掏出手机准备打游戏的白川见月默默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夜晚的客厅，很静，只有翻书的声音偶尔响起。
没过多久，洗澡水烧好的提示音就响了。
诸伏高明合上书，看白川见月还戴着耳机，拍了拍他的肩膀。“shiro君，可以去洗澡了。”
“嗯？”白川见月摘下耳机。尾音上扬，带出一点困惑的停顿。手指敲击屏幕的动作还没停下，“taka先生先去吧。”
“但是今天晚上很累了吧，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不……我不累啊。”
银发青年偏过脑袋，发丝垂落肩头，睫毛轻颤，眼底浮现出更多的茫然。
诸伏高明想起景光提到过，白川见月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于是说的更直白了一点，“shiro君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不是几乎没有和两位女士交流吗？”拒绝海江田美夕的好意时还直白到有些伤人。一般很少有人会说那样的话。
白川见月：“那是因为有taka先生在啊。真是可靠。”让他省了不少口舌，几乎不用管社交，只用专心吃饭。猫猫真好。
面对这样直白的夸赞，诸伏高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微微垂下眼帘，唇边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封，透露着他此刻有些复杂的心情。
要是自己不跟着去，白川见月可能今天就不会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