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川见月早早就来送早饭了,还带来了之前的两个抱枕。一个给诸伏高明垫在后背,另一个拿来当枕头,躺在旁边的空床上睡回笼觉。
“shiro,这么睡小心又感冒了。至少盖件衣服。”诸伏高明脱下身上的外套递过去。
“谢谢。”白川见月接过带有余温的外套,又躺了下去,直接将衣服蒙在了头上。
诸伏高明看着他腰间缝隙露出的肚皮,欲言又止。那一点裸露在外面皮肤白得有些刺眼。
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动作,诸伏高明撑着胳膊缓缓移到旁边,刚伸出手,躺着的人就翻了个身,衣摆完全遮住了腰间。
下次还是让shiro带个毯子来吧。
……
旁边床上的人一睡就是好几个小时,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直到诸伏高明打算去洗手间,从床下拿出折叠轮椅,发出了细微的声响。白川见月立即警觉地坐起身,一骨碌跑了过来,“taka先生要做什么?”
诸伏高明:“去洗手间。”
“我带你去吧。”
银发青年脸上灿烂的笑容此时陡然变得晃眼了起来,诸伏高明移开视线。
“……不用了。”
“哦。”白川见月的脑袋慢慢低垂下去,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蔽了眼里的光,只剩下几分落寞。
诸伏高明开口道:“能麻烦shiro君扶我坐到轮椅上吗?”
“是。”白川见月又抬起头,重新挂上灿若暖阳的笑脸,摆好了轮椅。
诸伏高明伸出手,但并没有被扶住。身体忽然腾空,直接被打横抱起放到了轮椅上。
“等……!”
恍惚间,他听见头顶传来了欢快的声音。
“这样比较快。”
进入洗手间。
眼见刚才的情形似乎又要再次上演,诸伏高明连忙阻止了白川见月的动作,“shiro君,接下来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去外面等吧。”
“可是……”
“你先出去。”诸伏高明有些强硬的将表情似担忧似遗憾的人推出洗手间,并用力关上了门。
结果,回病床的时候还是被抱上去的。
看着笑得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的银发青年,诸伏高明已经预见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不太妙的养伤生活。
……
“唔……taka先生……午饭吃什么?”白川见月又一觉睡到将近中午,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才懒洋洋的说道。
“简单一点的就好。”
“简单的……咖喱饭?猪排饭?”
“都可以。shiro君决定就好了。”
“哦。”
午餐是咖喱猪排饭。诸伏高明的那份还多了碗蔬菜汤,说是补充营养。
很快,他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不仅每餐都带点汤汤水水,手边的水杯还总是满的。
虽然诸伏高明确实在有意减少喝水的频率,但看白川见月每次接水回来时开心的模样……除了关心,可能还有点别的意味。
三天后,由于伤处固定稳定,身上的擦伤也都基本上结痂,连额头上的红肿都消了不少,诸伏高明可以出院了。
办理好出院手续收拾行李时,病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浅井亚纪捧着一束向日葵走了进来,看见里面的情形,笑着说道:“诸伏先生……已经要出院了?真是太好了。”
诸伏高明:“浅井女士怎么过来了?”
“陪中尾爷爷来体检,顺便来看看。”浅井亚纪笑得有些尴尬,“现在再送花好像会变成累赘……”
“没关系,浅井女士的心意让我很高兴。”诸伏高明还是接过了花。
白川见月:“中尾先生身体不好吗?”
“老年人的通病,有点高血压。那我就不打扰,先告辞了。”浅井亚纪很快又离开了。
两人也收拾好本就不多的物品准备离开。
“taka先生,花给我吧。”
“好。”诸伏高明递花的动作顿了一下,“shiro君,这花也不能吃。”
“我知道。”白川见月把向日葵和之前的花束一起放进包里背在背上,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人离开了医院。
两人平安无事的坐电车到了家附近的车站,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天空高远,太阳被几缕轻纱似的薄云拢成一团金雾,柔和的日光洒在肩头,带来舒适的暖意。
三三两两的行人匆匆忙忙,街角的咖啡店飘出淡淡的烘焙香。几个孩子围在冰柜前挑选雪糕,笑声清脆。这些最平常的景象,此刻却让诸伏高明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轻松和愉悦。
很快到了住宅区。
外墙已经有些年份,变成了灰白色。爬着零星的爬山虎,将其点缀成绿色。不远处的围墙上探出几丛开得正好的茉莉,白花点缀在绿叶间,风一过,清香便悄悄钻进鼻尖。
有一户的铸铁栏杆间探出大团大团的无尽夏,花瓣层层叠叠,沉甸甸地垂在枝头,绽开绚烂又梦幻的蓝紫色。
“真美啊……”诸伏高明发出悠闲的感叹。
“taka先生,是不是有点热了?”
诸伏高明回头朝背着包的银发青年问道:“shiro君觉得热了吗?”
白川见月:“我是说taka先生,脸上都出汗了。”
“我还好。”诸伏高明掏出手帕小心的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阳光似乎变强了。还是快点回去吧。”
“是。那我加速了。”
渐渐的,轮椅的速度变快了。走到一段斜坡时,更是快到两旁都风景几乎成了残影。
诸伏高明紧紧抓住扶手,扭头看向身后,“等一下!shiro君?”
白川见月还两手推着轮椅紧紧跟在身后,笑着回应,“是。”
速度一点没减。
呼呼而过风将诸伏高明的额发都掀了起来。他慌张道:“慢一点!太快了!很危险的!”
“没事的,taka先生。吹吹凉风很舒服的,放轻松。”头顶传来声音的依旧欢快。
可眼下的情形实在让人无法放松,诸伏高明的心脏在说它很不舒服。
行动不便的伤患无处可逃,只能任人摆布。
额头沁出的汗被吹到发凉,轮椅的轮子与地面摩擦的震动从脊椎窜上来,每一次轻微的颠簸都让两只抱枕抖动起来。
诸伏高明只好腾出一只手按住抱枕。但怀里的柔软并不能带来一丝安全感。他只觉得自己像棵被铅球坠着的稻草,随时会从这具倾斜的躯壳里抛出去。
“前面是弯道!shiro君!”
……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号猫猫这么激动的声音。
白川见月慢慢减了一点速度,但还是有点快。拐弯时甩了个摆尾,按住刹车,用脚抵住轮椅,横扑到还没来得及飞出去的人身上,压住了箍着抱枕的手臂,一手按在他心跳狂乱的胸口上。
“taka先生……”白川见月一抬头,就对上了大号猫猫黑成锅底的脸。
惯常温和的蓝色眼瞳此刻凝成了冰冷的深海。唇角绷成了一条锋利的线。呼吸声极轻,却像是被刻意压进胸腔的闷雷。喉结滚动时隐约暴露出绷紧的筋肉。
啊,玩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