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五只意气风发的猫猫终于自警察学校学成毕业,如星辰散落,各自奔赴新的岗位,去践行他们心中的正义。警校的热闹喧嚣仿佛昨日烟火,徒留满地清冷——和某位闲杂人等。
当年轻的警察们在各自的战场上挥洒汗水、追逐理想时,白川见月在……睡觉。
新居的卧室里有一张宛如云朵般柔软宽大的床,不用来睡觉简直暴殄天物。
没有金色猫猫定时来掀被子,也没有蓝眼猫猫温声细语地催促。就连离得最近的卷毛猫猫和长毛猫猫,也深陷爆炸物处理班繁重的入职适应期,鲜少有时间像从前那样,时不时就出来拉着他一起吃饭。
于是,白川见月的生活重心毫无悬念地彻底倾斜了。
睡觉,成了他这将近一个月的生活唯一的主旋律。目测……这旋律还将悠扬地持续下去。
偶尔,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会亮起,跳出萩原研二那充满活力的问候邮件,或是松田阵平简洁的询问。邮件核心内容高度统一,大致可概括为:醒了吗?吃了吗?睡了吗?
白川见月会慢悠悠地回复几个字,表示自己还活着。
还有诸伏高明的电话规律的打来。每隔两三天,总在夜色渐深的固定时段出现。听筒对面,大号猫猫如同悠悠深流般低沉悦耳的声音,简直是绝佳的催眠曲。有好几次,他都在通话途中睡着了。
就这样,时光在柔软的床铺间悄然滑过。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被窝里令人沉溺的暖意。
直到一通带着明显犹豫和小心翼翼的电话,打破了这份慵懒的宁静。
来电显示:柴山和贵(漫画编辑)。
“月见老师,非常抱歉打扰您休息。”电话那边的人支支吾吾道,“就是……关于下一期的连载稿……”
截稿日?
白川见月在塞满了“zzz”的混沌脑海中检索了一下。
哦,确实没几天了。
不难想象,如果告诉这位尽职尽责又有点胆小的编辑,原稿现在还是一片空白,对方会露出怎样绝望的表情。
白川见月当然没这么残忍。他只是平静地宣告:“漫画该进入完结篇了。”
没等编辑先生从这枚名为“完结”的炸弹冲击波中缓过神来,白川见月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干净利落地结束了通话。顺便给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和诸伏高明都发了条信息:
闭关赶稿,生死时速,暂勿打扰。
经历迫近的“死亡赶稿线”,这种体验对他而言颇为新鲜。他一贯偏好游刃有余的步调——从容完成工作,再安然享受余裕的时光。
就像现在。
为了更纯粹地“品味”这难得的急迫赶稿体验,他开了隔音结界。
楼下孩童的嬉闹、隔壁邻居的电视剧对白、甚至窗外细微的风声……一切尘世的喧嚣都被彻底隔绝在书房外。当然,以防万一,他给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留了破除结界的权限。
不出意外,应该能在72小时之内搞定吧。
白川见月的视线聚焦在雪白的画稿上,笔尖落下,世界坍缩进线条与分镜的战场。
醇厚的咖啡香气在密闭空间里升腾、弥漫,又被专注的空气稀释殆尽。桌角的草稿纸无声地堆积、蔓延,渐渐形成一座摇摇欲坠的微型山脉。
窗外的光影是唯一的计时器。白昼光线在画稿上缓缓爬行,渐渐沉淀为柔和的夕照,最终被墨蓝的夜色彻底吞噬,继而又被新一天的晨光驱散……
……
11月7日。上午,十一点已过。
白川见月公寓所在的楼层走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到极致的寂静,只有一道松弛的男声响起:“光电管式光感起爆装置,水银杠杆连着……”
萩原研二正全神贯注地处理着面前橱柜里结构复杂的危险物。身上只穿着便于活动的深色战术背心和长裤,没有那身能带来一丝心理安慰的沉重防爆服。
周围是屏息凝神的队员。
眼前的电子屏幕漆黑一片,计时器早已停止了跳动。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响了起来。
是松田阵平。
听筒里的背景音有些嘈杂。
萩原研二浅浅咂了下舌,“松田,什么事啊?”
“萩原,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啊。”萩原研二笑着道答,带着他惯有的、仿佛能安抚人心的轻松语调,“有点棘手,但还在掌控中。你那边搞定了?”
松田阵平:“嗯,搞解决了。”
萩原研二:“对了。shiro酱的手机现在还打不通,你顺便去楼下的疏散点看看。”
“我现在就在这边。”松田阵平的声音顿了一下,“话说,这边的疏散都确认完毕了?”
“应该没问题,刚才……”萩原研二的话突然被手机里陡然拔高的声音粗暴地打断。
“等等,hagi!shiro!”松田阵平的吼声带着强烈的焦躁穿透听筒,“他不在疏散点!那个笨蛋不是说这几天在家里赶稿吗?”
半长发青年轻松的表情瞬间凝固。
shiro酱……还在这里?
“你说什么?!”萩原研二的声音也变了调,血色从脸上褪去。他立即朝旁边的队员确认,几乎是吼着问道:“刚才不是说这栋楼的居民全部都疏散完成了吗!”
被点名的队员脸色一白,嘴唇嗫嚅着:“这个……”
不,负责疏散居民的并不是他们,现在再追问也无济于事。
再怎么闭关赶稿也要有个限度啊!
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警笛声尖锐刺耳,疏散广播在楼道里反复回响,连直升机都在窗外盘旋轰鸣,正常人的耳朵早就被震麻了吧!
还是说……shiro酱的情况不太好?
该死!他怎么忘了这个!
就算平时生活交流毫无影响,白川见月也是精神疾病患者。也许陷入了某种对外界刺激完全隔绝的状态,或者是……更糟的情况。
混杂着自责与恐惧的感情如同冰锥一般刺穿了萩原研二的心脏,沿着脊椎急速蔓延,带来刺骨的寒意,让他几乎窒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眼前的炸弹,计时器虽然停了,但引信未拆,线路复杂,依旧是悬在钢丝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因为微小的扰动再次启动!它依旧是个随时可能爆发的致命威胁!
“操作暂停!”萩原研二猛地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需要立刻离场确认一名可能遗漏的居民。加藤,这里的后续工作交给你。确认后我立刻返回!”
他甚至来不及等队长在对讲机里的回应,人已经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靴子在空旷的走廊地板上踏出急促又沉重的回响。
好在因为shiro酱平时爱丢三落四的习惯,萩原研二手里有他家的备用钥匙,而且今天也幸运的带在身上。
冲到熟悉的门前,没有一丝犹豫,萩原研二用钥匙打开门。
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比如银发青年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并没有出现。
客厅沐浴在正午强烈到近乎刺眼的阳光中,明亮得有些不真实,与他上次来访时别无二致。干净又明亮,只不过空无一人。
一架警视厅的直升机恰好轰鸣着从窗外掠过,旋翼搅动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阴影扫过客厅,瞬间将刺目的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这样巨大的噪音……人怎么可能毫无反应?除非……
萩原研二的心沉到了冰点,恐惧像藤蔓般缠绕收紧。他几步冲到紧闭的书房前,按下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撕裂喉咙的喊道:
“shiro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