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二位今日的精心招待,我们就先告辞了。”诸伏高明带着两个弟弟朝两位和蔼的老人鞠躬致谢。
桃太郎抬手示意人起来:“不用这么拘谨。我们才是,多谢你们愿意来小枝旅馆。”
“请收下这个吧。”郁惠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诸伏高明面前,“是自己用桃花酿的清酒。”
桃太郎:“其实我们有事想要拜托。”
两个老人都俯下身体。
诸伏高明接过礼盒,扶起郁惠,“好的,您请说。”
诸伏景光也抬手将桃太郎扶了起来。
郁惠:“那个……能请几位和我们拍一张合照吗?”
坐在两兄弟后方的白川见月开口道:“可以。”
诸伏高明轻轻点头:“当然,举手之劳。”
桃太郎在诸伏景光的搀扶下起身,“谢谢,我去拿相机。”
郁惠开心的捧着脸说道:“真的非常感谢。拍照片是为了让我女儿下次回来时能看见。当她知道店里有客人来,就不会再那么担心,总是劝我们去东京了。其实直到今天早上接到诸伏先生的电话之前,我们都在犹豫。毕竟到了白头发年纪,老头子老花眼也越来越严重了,近年又没有客人来……但是果然,这家旅馆还是继续开下去吧,到我们老得再也走不动为止。
抱歉,突然说出这么沉重的话。”
诸伏高明喉间滚动了一下,“不……”
“诶呀!诸伏先生!”郁惠突然捂嘴惊叫起来,“您脖子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桃花过敏!这可遭了!疼吗?痒吗?我去拿药……”
“没事的,不是过敏。您不必担心。”见老人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诸伏高明连忙说道。
“是我干的。”
身后传来低落的声音。
诸伏高明继续道:“是。是刚才在房间里,弟弟玩捉迷藏的时候……”
郁惠:“捉迷藏?男孩子确实有些调皮,也要适度哦。受伤了可就不好了。”
白川见月:“是。”
“找到了!相机!”桃太郎举着看上去很旧的相机和胶卷回来了。
在诸伏景光的建议下,几人回到桃花树下拍了合照。
桃太郎:“诸伏先生,方便的话能留个住址吗?洗好照片后我会给您寄过去的。”
诸伏高明:“好的。”
太阳落山之前,他们和两位亲切的老人道别,坐车返回。
白川见月打开车窗趴在上面吹风。
诸伏景光见状提醒道:“shiro,不要把头伸出窗外,很危险的。”
“哦。”白川见月收回身体坐好,给车窗留了条缝。
坐在后面的人仰头倒在座位上闭着眼睛,看上去又疲惫起来。
诸伏景光没有再开口。
汽车静静行驶着,压过落叶枯枝,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白川见月按了一下额头。
不太妙啊……
放松下来才发现,好像更累了。最明显的感觉就是身体到处都不适。四肢沉重,头有些胀痛,胃里的食物随着偶有颠簸的车一起晃动,带来不适感。也就是说,他现在应该在晕车。
过了一段时间。
诸伏高明提醒道:“当心,前面路上有些碎石。”
一阵哐哐啷啷的声响和震颤结束后,白川见月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头靠前面的椅背弓起身体。
诸伏高明扫向后视镜,“shiro,身体不舒服吗?”
白川见月只摇了摇头,没有起身。
他现在脸色应该很难看,而且一开口可能就是干呕。
……也很久没有这么狼狈了。
车缓缓减速停在路边。
坐在副驾驶的人移到了后面。
“shiro?”
白川见月握住伸来的手,把人拽到身旁坐下,将头埋进了他的颈肩。鼻间嗅到了诸伏景光清爽的气息和还没散的桃花香。
效果跟一般人吸猫差不多吧,只不过他吸的是人。
诸伏景光忽然被大力拉扯,吓了一跳,下一秒旁边就贴来毛茸茸的脑袋。
……不对!体温好像有点低。
诸伏景光伸手拨开如瀑的银发,看见了一张神情难受的侧脸。白川见月紧闭双眼,眉头皱起,脸色苍白如纸。
诸伏景光轻声道:“哪里不舒服?是胃疼吗?”
“没有……这样就好……”
只小声回了一句的银发青年整张脸都埋进了自己肩头,让诸伏景光看不见表情。
“真的这样就好了吗?”
“嗯……”
诸伏景光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
“要不要躺下?”
“不用……继续开车……”
诸伏高明温言道:“没关系,等shiro好一点了再走。”
……那得等多久啊。
白川见月迅速恢复清明,扶着头坐起身。脑袋还在隐隐作痛。
“我不喜欢破坏约定。晚上不是还约了那位……大和先生?”
诸伏高明看见后视镜里面色苍白的人,皱起眉头,“shiro不用勉强,我会联系敢助,这点小事不必在意。”
白川见月:“我已经没事了,可以开车。”
诸伏景光:“shiro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可完全不像没事。”
白川见月偏过头,“那不看就好了。”
“……shiro。”诸伏景光憋着的心气被幼稚的话戳漏了,“我不看着你就不难受了吗?”
白川见月:“嗯。”毕竟现在只有在这个人身边,精神和身体才能同步自然地放松。
“……嗯什么嗯,看我这边。”诸伏景光拉过幼稚鬼的手臂,“要是觉得抱着舒服一点就继续抱着。”
白川见月又贴了上去。
真是好猫猫。
夹在两人中间的头发被小心拽了出去。
不过一直让这两个孩子待在这种荒郊野外也不是办法……要不走回去吧……也不用晕车……让系统导直线说不定比开车还快……
“要不我下车走……”
“shiro!”
又一次听见了这种说要离开的话,还是在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
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诸伏景光没忍住怒吼道。然后就感觉怀里的人轻微颤抖了一下,试图起身离开。
诸伏景光连忙揽过银发青年,将人按在怀里,一手按着背一手摸着头,语气轻柔道:
“抱歉……抱歉shiro,我没有要吓你的意思……”
诸伏高明一直盯着后视镜。
他并不担心白川见月会伤害景光。在旅馆的时候,景光更先触碰到他的身体,但被袭击的只有自己。
诸伏高明更担心另一件事——那个毫不犹豫就被拒绝的约定。
在景光有些激动地喊了一声将人紧紧抱住之后,诸伏高明清晰地看见白川见月将右手手腕举到嘴边。即使这个角度看不见……
“他在自残!景光!阻止shiro!”
耳边骤然传来哥哥急切的呼喊,炸得诸伏景光脑子轰隆作响。
他迅速将人扶起,而后,刺目的红映入眼帘。
唇边的血与那双赤瞳如同呼应一般,给眼前面无表情的人涂上浓烈又危险的颜色。如同被自己的荆棘刺伤的白玫瑰,又被自己流出的血染红。
白川见月的神色一如往常,没有任何表情,疲惫与痛苦全然消失。只有那刺目的红在提醒诸伏景光,刚才这个人究竟做了什么。
“手,给我看看。”诸伏景光用上了命令的语气,银发青年却在后退。左手捂住右手手腕,指缝里渗出血迹,逐渐染红衣袖。
欲盖弥彰。
诸伏景光朝他伸出手,又被后退的人躲过了。
车内的空间就这么点大,无处可躲的银发青年很快靠在车门上。
诸伏高明锁上门关上窗。
“抱歉,shiro。你现在的状态很让人担心,我们不能让你离开。请暂时待在车里。”
下一秒,白川见月转身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shiro!”
诸伏景光立刻追上去,伸出的手尖只摸到飘动的发尾。轻如羽,凉如雫。
诸伏高明解下安全带下车。
站在路边的两兄弟脸色一沉。
这里是盘山公路。
银发青年逃走的方向……是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