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金发调酒师答道。
这不过是为这次短暂任务随意选取的代号,却意外地与他的本名产生了微妙的重合。
起初,安室透对此十分抗拒——他从不希望卧底任务沾染任何与真实自我相关的痕迹。
但此刻,这阴差阳错的巧合,竟让他能在这虚假的身份下,与旧友进行一场不完全是伪装的交谈。哪怕仅仅是称呼这点微不足道的真实,也让他心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慰藉。
“zero。”白川见月轻声重复,这个词从他唇齿间溢出,带着与过往毫无二致的熟稔,仿佛穿越了时间与距离。他随即自然地接道,“叫我‘shiro’就好。”
“好的,shiro先生。”安室透微微颔首,借着低头专注擦拭手中玻璃杯的动作,掩饰了唇角那一闪而逝的真实笑意。
杯壁折射着昏黄的灯光,映出他眼底的温和。
不可否认,即便身处如此不适宜的险境,能再次见到shiro,他确实很高兴。
——如果旁边没有那个碍眼又危险的家伙虎视眈眈就更好了。
阿玛罗适时地插话,“‘shiro’?真是动听的称呼,如同月光般清冷又迷人。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也能如此称呼你?”
白川见月脸上的那丝柔和瞬间冻结,恢复了惯常的冰山冷面,红色的眼眸冷淡地扫过,“不可以。”
“那么,至少请告诉我您的全名?白川先生?”
“很遗憾,温斯顿先生。”白川见月端起那杯名为“归途”的饮料,轻轻晃了晃,目光却意有所指地飘向吧台后的金发调酒师,“比起你,我似乎……对这位调酒师先生更感兴趣一些。”
安室透擦拭酒杯的动作微顿了一下。
“好吧,这真是令我伤心的答案。”阿玛罗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用审视的目光在银发青年与金发调酒师之间微妙地扫动。
安室透将擦得晶莹剔透的杯子放回架上,单手背在身后,向白川见月行了一个绅士的微礼,“这是我的荣幸,shiro先生。”
白川见月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绯色的眼眸专注地望向调酒师:“zero,你接下来……有空吗?”
“抱歉。” 安室透遗憾道,“如您所见,我的工作尚未结束。不过……” 他话锋微顿,极快地取过吧台下的便签纸和笔,唰唰写下一串数字,递到白川面前,“如果您愿意,或许可以稍后联系这个号码。希望能收到您的消息,shiro先生。”
“我会的。” 白川见月拿起纸条,没有多看便直接塞进了钱包的内层,随后又掏出一叠崭新的英镑纸币放在吧台上,“多的,算你的小费。”
他端起那杯名为“归途”的渐变饮品,将剩余的部分一饮而尽。
随后起身,黑色大衣的下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银发青年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门口,身影很快消失在厚重的木门之后。
只有门上的铃铛还留着余音。
“多谢惠顾。”安室透几乎是在他起身的同时,手臂状似无意地一横,恰好拦住了下意识想要起身跟上的阿玛罗。
他目送着“不速之客”彻底消失,直到门扉完全合拢,脸上那点残存的职业微笑瞬间褪去,如同面具剥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到底在搞什么,阿玛罗?有时间在这里玩这种无聊的‘艳遇’游戏,不如先把任务计划落实清楚?”
阿玛罗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怒气,反而慵懒地靠回椅背,晃了晃杯中昂贵的威士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啊,这个嘛……我好像忘记通知你了。那个小任务,已经被琴酒接手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语气带着夸张的惋惜,“而就在刚才,我美妙的艳遇似乎也被截胡了。真是祸不单行啊,波本。”
安室透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琴酒。 组织里最核心、最危险的成员之一。以波本现在的级别,根本接触不到。即便获得了代号,他依然游走在组织真正的权力边缘。
“话说回来,波本,”阿玛罗忽然凑近了些,声音带着蛊惑般的低语,“你介不介意……‘三人行’?看在我们合作一场的份上,我可以让你先。”
这轻佻到近乎侮辱的言语,尤其是针对着他珍视的友人,瞬间点燃了安室透一直压抑的怒火。他额角青筋跳动,此刻只想用手边任何坚硬的东西——无论是雪克壶还是冰锥——给眼前这颗满脑子邪恶思想的脑袋开个瓢。
“不巧,”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没有这种令人作呕的低级趣味。”
“那真是太可惜了。难得遇到这么对我胃口家伙。”阿玛罗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就是个男人吗?”
“不,你不明白。那可是万中无一的宝物……或者更甚……”他甚至微微捂住了嘴,仿佛在压抑某种极度的兴奋。
安室透强忍着动手的冲动。感觉和这家伙再多待一刻,自己的拳头真的会忍不住招呼上去。
“知道吗?”阿玛罗忽然转换了话题,语气变得有些飘忽,“那家伙……和琴酒很像。我看到背影的时候,有一瞬间差点认错了。”
“什么?”安室透心神一凛。
“唔……该怎么形容呢?”阿玛罗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装扮,以及那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质,都很像。不过嘛,”他轻笑一声,还打了个响指,“我们这位白川君的长相,可比琴酒那张死人脸要可爱上一万倍不止。我真是好奇,如果把他带到琴酒面前,那位大人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装扮。气质。
安室透脑海中迅速勾勒出白川见月今日的装束——剪裁利落的黑色长大衣,同色系窄檐礼帽,以及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主要是面对阿玛罗)。他试图用这些碎片,拼凑出那个他尚未直接接触过的、名为“琴酒”的顶级杀手的模糊形象。
“你会被干掉。毫无疑问。”安室透面无表情道。他清楚这是阿玛罗故意抛出的情报,用以安抚任务被截胡的自己。或者,只是又一次恶趣味的试探。
“总之,既然没任务就赶紧离开吧。”他毫不客气地下达了驱逐令。
“诶——?真是无情啊……”阿玛罗拖长了语调,脸上却不见丝毫被驱赶的恼怒,反而将那杯几乎未动的大摩62年举到嘴边喝了一口,“找老鼠的无聊任务确实是没了,不过,接下来马上,说不定会有更有趣的任务。你会继续帮忙的吧。波本。”
安室透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