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汝清脸上的自信笑容，也彻底僵硬。
她甚至没有看清罗浩的发球动作。
她只看到了一个结果。
国青队的主力，以反手技术着称的范萌书，接发球，直接下网。
连球台都没过去。
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中气十足地报出了比分。
“8比9。”
这个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男队员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声。
“卧槽！”
“好球！”
“浩哥牛逼！”
孔昭与激动地挥舞着拳头，看向罗浩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太帅了！
这个发球，简直不讲道理！
欢呼声像是要把训练馆的天花板掀翻。
孔昭与的激动还没平复，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
场边的观赛区，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重。
几个国乒队的大佬，此刻都陷入了沉思。
刘时雯的目光，从罗浩的身上，缓缓移到了球台。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人影。
华夏女乒第五位大满贯得主，丁泞。
丁泞的砍式发球，曾经是无数对手的噩梦。
同样是高抛，同样是利用身体的转动来迷惑对手。
但罗浩的这个发球，和丁泞的，又截然不同。
丁泞的发球，更注重用肩膀和前臂发力，动作大开大合，有一种砍杀的气势。
而罗浩……
他的动作，核心在于腰腹的爆发，还有那一下匪夷所思的手腕翻转。
更隐蔽，也更诡异。
“这个发球很难接。”
林高远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作为技术流的顶尖选手，他能看懂的东西更多。
那个球，在过网后之所以会有一个明显的侧拐，不仅仅是旋转带来的。
更是因为罗浩在触球瞬间，用反手胶皮对球体施加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向前的推动力。
这个力，与球体自身的侧旋力量结合，才制造出了那种违背物理常识的空中变线。
这需要何等精妙的手感。
“确实难接。”
旁边的周启郝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我感觉看到了当年的樊振?。”
这个名字一出，周围几人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樊振?，十六岁就杀进全运会单打决赛的天才少年。
他的不讲道理，在于他超越年龄的力量和技术。
而眼前这个罗浩，他的不讲道理，则在于他层出不穷，闻所未闻的技术。
“这小子，如果能保持这个状态，今年的全锦赛，我们广笗队或许真的能有惊喜。”
张朝眼神灼热。
他想的更远。
一个明星球员，能给一支省队带来的，绝不仅仅是成绩。
还有关注度，资源，以及最重要的，后备人才的吸引力。
广笗乒乓，需要一个领军人物太久了。
球场上。
范萌书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严汝清。
“别想了，专注下一个。”
“嗯。”
范萌书重重点头。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全部排出。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对面的罗浩。
眼神里，再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必须把罗浩当成一个完全未知的，最顶级的对手来对待。
罗浩没有给她们太多调整的时间。
他捡起球，走回发球位。
再一次，将球高高抛起。
同样的动作。
同样的起手式。
所有人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又是那个诡异的发球？
范萌书的身体压得极低，膝盖弯曲，整个人的重心都放在了前脚掌上。
球，在空中攀升。
然后，下落。
罗浩的身体，侧对着球台。
就在乒乓球下落到腰部位置的瞬间。
他的身体，猛地一转。
从侧身，转为正对球台。
一模一样的动作。
范萌书的瞳孔骤然收缩。
来了！
然而，这一次。
罗浩的手腕，没有翻转。
他没有用反面的胶皮去击球。
而是用他正常的，正手板面。
在球下落的瞬间，板刃从球体的右侧中下部，快速摩擦而过。
动作依然快到极致。
右侧下旋！
范萌书的大脑在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她这一次看得清清楚楚。
身体的移动，几乎与她的判断同步。
她没有选择抢攻。
这种旋转强烈的发球，冒然上手，失误的概率极高。
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就是摆短。
她的手腕轻轻一抖，球拍以一个极其精巧的角度，切入了球的底部。
卸掉了大部分的旋转。
乒乓球听话地，轻轻弹起，越过球网，落向了罗浩的正手位小三角区域。
这是一个质量极高的摆短。
球路短，落点刁。
让对方很难直接发力进攻。
然而，就在范萌书回球的瞬间。
一道身影，已经从罗浩的身后猛地窜了出来。
是孔昭与！
作为双打搭档，他早就和罗浩形成了默契。
罗浩发球，他准备抢攻。
孔昭与的脚步迅捷，一个垫步就来到了正手位。
面对这个刚刚冒头的短球，他没有丝毫犹豫。
手腕猛地内收，然后向前上方爆发式地发力。
正手拧拉！
乒乓球被瞬间拉起，带着强烈的上旋，冲向了对面的严汝清。
这一球，又快又冲。
几乎是奔着严汝清的身体去的。
严汝清的反应也是极快。
她几乎是在孔昭与挥拍的瞬间，就开始移动。
一个交叉步，迅速拉开与球台的距离。
紧接着，又是一个跨步，身体的重心已经完全压了下去。
她的手臂舒展开，腰腹发力，带动着前臂，迎着来球，猛地一板反拉。
“砰！”
清脆的击球声，响彻全场。
乒乓球，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斜着冲向了罗浩和孔昭与之间的空当。
这是一个神仙球级别的防守反击。
现场的男队员们，都忍不住要为这一球喝彩。
太漂亮了！
然而，罗浩动了。
面对这记势大力沉的反拉，他没有后退。
反而向前迎了半步。
就在乒乓球从台面弹起，还在上升期的瞬间。
他的身体，如同弹簧一般，微微一矮，然后骤然发力。
手臂没有过多的摆动。
他只是用手腕，轻轻一弹。
动作幅度小到不可思议。
更像是用球拍，在球的上升点，轻轻撞了一下。
“啪！”
声音很轻。
甚至有些发闷。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颗乒乓球，改变了方向。
它没有带着强烈的旋转。
也没有风驰电掣的速度。
它只是平平地，几乎是贴着球网的上沿，飞了过去。
落点，是范萌书的反手位底线大角。
一个最遥远的，最致命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