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下的密道,比预想的更加深邃曲折。它并非人工开凿,更像是天然形成的、被侵蚀出的地脉孔洞,又或许,是当年建造祭坛时,利用了某种现成的裂隙。通道内壁凹凸不平,覆盖着滑腻冰冷的混沌苔藓,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勉强照亮前路。空气凝滞,充斥着浓郁的土石与混沌混合的气息,神识在这里受到严重压制,连林穆凡的《大虚空术》感知范围也被压缩到不足十丈。
一行人默默前行,除了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只有通道深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液体滴落的空洞回响。墨战和黑龙卫持刃在前开路,冥凌仙子垫后,林穆凡则护着李小鱼走在中间。每个人都清楚,暂时的安全只是假象,上方祭坛的混乱随时可能平息,追兵也可能发现密道入口。必须尽快抵达“星殒之谷”,找到更安全的落脚点,并探寻完整仪轨。
黑暗中,林穆凡能感觉到身侧冥凌仙子的气息,比往常更加沉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他想起之前战斗中,当七杀魔子出现时,冥凌仙子周身的气息曾有过一刹那极其细微的波动,虽然很快被她压下。她的过去,与魔族有关,这并非秘密。但在这危机四伏的渊海深处,任何与过去相关的牵扯,都可能成为变数。
约莫在黑暗中穿行了小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一点不同于苔藓荧光的、清冷而变幻的微光。同时,通道内的气流也开始流动,带来一股更加驳杂混乱,却又蕴含着奇异星辰之力的气息。
“快到了。”林穆凡低声道,示意大家更加小心。
通道尽头,是一个被坍塌巨石半掩的出口。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外面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深邃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幽暗虚空中,悬浮着无数大大小小、散发着各色星辉的破碎星骸!有些是燃烧殆尽的星辰核心,散发着炽白或暗红的光;有些则是冰冷的陨铁与奇异晶石混合体,折射出冰冷蓝紫光芒;更有些是纯粹的、凝固的星辰能量团,如同漂浮的水母,缓缓脉动。这些星骸之间,充斥着比外围更狂暴、夹杂着锋利星辰碎屑的混沌乱流,以及一道道无声划过、留下短暂光轨的星辰射线。而在视线的极远处,隐约可见一个由无数巨大星骸环绕、仿佛被无形力场束缚形成的、更加幽深的“山谷”轮廓——那便是“星殒之谷”!
仅仅是站在出口,便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蛮荒、死寂却又充满毁灭性星辰力量的压迫感。
“这里的环境,比祭坛那边危险十倍。”墨战面色凝重,“那些星辰射线和碎屑流,足以轻易撕开化神期的护体灵光。我们必须找到相对稳定的‘星骸岛’作为立足点。”
林穆凡点头,目光扫视着出口附近。最近处,有几块体积较小、星辉暗淡的碎块在缓缓漂浮。稍远处,约百丈外,有一块数十丈大小、形似半截山峰、表面相对平坦的暗红色星骸,看起来比较稳定。
“目标,那块暗红星骸。注意规避流动的碎屑和射线。墨战,你带两人先探路,建立安全索道。”林穆凡吩咐。
“是!”墨战挑选了两名身手最灵活的黑龙卫,三人深吸一口气,周身龙力勃发,形成坚固的护罩,如同三颗黑色流星,谨慎而迅捷地冲出通道口,在混乱的星骸与乱流间穿梭,不断调整方向,躲避着不时袭来的星辰碎屑和突然亮起的射线。他们的动作迅捷而有效,很快抵达那块暗红星骸,放下锚钩,拉起了数条由龙筋混合特殊金属炼制的坚韧索道。
“走!”林穆凡带着李小鱼、冥凌仙子和剩余两名黑龙卫,沿着索道,快速飞渡。身处这片星殒之地,才能真正感受到它的恐怖。耳边是混沌乱流永不停息的嘶吼,眼中是破碎星辰冰冷或炽热的光辉,皮肤能感觉到细微但锐利的星辰之力如同砂砾般刮擦着护体灵光。若非有索道借力和墨战等人的接应,单凭飞行,消耗巨大且危险倍增。
安全抵达暗红星骸。脚下是冰冷坚硬的、蕴含着微弱火行与金行之力的星骸岩石。暂时有了落脚点,众人略微松了口气,开始观察四周,寻找前往“星殒之谷”深处相对安全的路径。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距离他们这块星骸约三百丈外,另一块体积更大、形状不规则的灰白色星骸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和短促的怒吼、惨叫!
紧接着,数道狼狈的身影从那星骸后方仓皇飞出,身上带着明显的伤痕,气息紊乱,正拼命向他们这个方向逃窜!而在他们身后,一道扭曲的、仿佛由星光与阴影交织而成的诡异身影,正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时而闪烁、时而滑行的方式,不急不缓地追赶着。那身影散发出一种冰冷、混乱、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锁定了前方逃窜的几人。
逃窜的几人,看装束和残留的气息,赫然正是之前与林穆凡他们有过冲突的、那三名灰衣人的同伙!人数约有五六个,修为都在化神中后期,此刻却如同丧家之犬。
而那道追杀的诡异身影……
林穆凡瞳孔微缩。那东西……并非纯粹的生灵,也非混沌兽。它像是某种残存的、被星辰之力和混沌侵蚀异化的……魔族残魂?或者是,某种基于魔族法术原理制造出来的星界魔傀?其气息中,带着浓烈的魔性,却又混杂着星辰的冰冷与混沌的混乱,显得极其怪异而危险。
“是‘星魔残像’!”冥凌仙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在林穆凡耳边响起,“一种利用陨落魔族强者残魂,结合特定星辰怨力与混沌气息,炼制而成的守护傀儡或陷阱。没有太多灵智,但本能地攻击一切靠近其守护范围的非特定目标,不死不休。看其形态和能量性质……炼制手法,很像是……九幽魔域‘暗星魔殿’的秘术。”
暗星魔殿?林穆凡心中一动。冥凌对魔族如此了解……
那几名灰衣人显然也发现了林穆凡他们这块星骸上有人,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更加拼命地向这边冲来,试图祸水东引!
“准备战斗!”林穆凡冷喝,眼中寒光闪烁。这些灰衣人隶属“归一教”,本就敌对,此刻还想拉他们下水,其心可诛!但后方那“星魔残像”速度极快,已然逼近!
“公子,让我们去拦住那些灰衣杂碎!”墨战请战。
“不。”林穆凡目光锁定那道越来越近的诡异身影,“灰衣人已成惊弓之鸟,不足为虑。关键是那个东西……冥凌,你认得此物,可知其弱点?”
冥凌仙子沉默了一瞬,快速道:“星魔残像核心是其胸口的‘暗星魔核’,汇聚残魂与星怨之力。物理防御极强,对寻常五行法术抗性很高,但对纯净的星光之力、极致的毁灭雷霆、或者……高阶魔族的本源魔气,相对敏感。它攻击方式主要是精神侵蚀‘星魔呓语’和实体攻击‘阴影触须’。”
高阶魔族本源魔气?林穆凡目光微闪。此刻不及细想,那灰衣人已经冲到百丈之内,脸上带着绝望与狠厉,其中一人更是挥手打出一片黑蒙蒙的、带着腐蚀气息的针雨,不分敌我地覆盖向林穆凡他们所在区域!
而那“星魔残像”,也已经追至!它那模糊的面部位置,两点猩红光芒亮起,一种无声却直刺神魂的诡异呓语,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同时,其身影下方,数条由阴影与星光凝聚的、布满吸盘的粗大触须,猛然弹射而出,卷向逃窜的灰衣人和……林穆凡他们!
“坤元镇守!”林穆凡第一时间撑开《坤元厚土道藏》,厚重的土黄色光罩将己方所有人笼罩,隔绝了大部分针雨和精神呓语,但那呓语仍让修为最低的李小鱼和两名黑龙卫脸色一白,神魂刺痛。
“找死!”墨战怒喝,巨斧劈出,斩断两条卷向他们的阴影触须,触须断裂处喷溅出粘稠的暗蓝色“血液”,散发出腥臭。
灰衣人则更惨,两人被触须卷住,发出凄厉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精气神魂都被那触须吸收!剩余三人肝胆俱裂,疯狂攻击触须,想要挣脱。
林穆凡眼神冰冷。他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这星魔残像已经主动攻击,且其存在本身,或许也意味着这“星殒之谷”与魔族有密切关联,不得不除!
他一步踏出护罩,《圣龙大法》运转,黄金龙气蒸腾,暂时抵御精神呓语。同时,他双手虚握,左手离火,右手玄冥,《水火相济御龙诀》蓄势待发。但他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将目光投向冥凌仙子。
“冥凌,用你的方法,干扰或者吸引它的注意力,哪怕一瞬。”林穆凡传音,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
冥凌仙子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她明白林穆凡的意思。她的过去,她的身份,此刻已无法完全隐瞒。在这生死关头,公子选择相信她,让她以可能暴露身份的方式出手。这是长久以来对她无条件的信任!
她没有犹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随即,一股与她平日清冷气质截然不同的、幽深、古老、带着一丝寂灭与高贵意味的魔气,自她身上升腾而起!这魔气并不邪恶污浊,反而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其精纯程度,远超寻常魔将,隐隐带着一丝……本源的意味!
她口中念诵出几个古老晦涩的音节,双手结出一个奇异的魔印。一道纯粹的、深紫色的魔力光束,如同洞穿虚空的箭矢,精准地射向那星魔残像胸口若隐若现的暗星魔核!
那星魔残像的动作,猛地一顿!猩红的“眼睛”转向冥凌仙子,发出疑惑而愤怒的精神波动。冥凌仙子身上散发的那一丝本源魔气,似乎对它造成了某种干扰和吸引,让它本能地感到威胁与……一丝源自炼制根源的敬畏?
就是现在!
林穆凡动了!
《大虚空术》——虚空闪烁!他身形骤然消失,下一瞬,已出现在星魔残像的侧面,距离极近!
《天凤十三击》第七击——凤喙破虚!他将磅礴的混沌灵力与凤凰真火极度压缩于右拳食指指尖,化作一点凝练到极致、呈现炽白之色、仿佛能刺破一切的锋芒,无视了星魔残像体表流动的星光阴影防御,以点破面,狠狠刺向其胸口那暗星魔核!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刺破皮革的声响。
那炽白锋芒,精准地刺入了暗星魔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