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天光永恒地笼罩着这片沙海，像是凝固的黄昏，又像干涸的血痂涂抹在天幕之上。风不大，却带着沙砾特有的、刮擦骨头的寒意，以及那股无处不在的、万物终焉般的衰败气息。
林穆凡一行人的身影，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灰色荒原上，渺小得如同几粒微尘。
他走在最前，青袍下摆沾染了灰白色的沙尘，步伐看似平稳，实则每一步都牵引着体内尚未痊愈的伤势。丹田紫府中，混沌元婴依旧有些萎靡，但第八道混沌之气已经稳定地盘旋在元婴周围，不断将太虚五行道树转化出的、带有一丝灰白特性的混沌灵气，高效地转化为修复肉身的本源之力。道树树干上的裂痕，被那种玉质的灰白“痂”覆盖了大半，树身的灰白纹路越发清晰，让他对周围环境中那股衰败法则的侵蚀，产生了越来越强的抵抗力。
即便如此，他此刻能调动的灵力，依旧只有全盛时期的一成左右。炼虚期的境界已是下界极限，在这苍白荒原，他无法、也暂时不需要再做境界上的突破。当务之急，是恢复战力，适应环境，找到出路。
在他身后左侧，冥凌仙子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并非衣服干净，而是那特殊的衣料似乎不易沾染尘埃，只是左肩处那灰败的伤口，在白衣衬托下愈发刺眼。她左手虚垂身侧，幽璃已被稳妥地送入天师铜钱内部的太虚源衍府，与敖苍、敖青璇一同，安置在灵气最充裕、设有防护禁制的静室中休养。此刻她右手握着的，是那枚坠星，正随着她的步伐，隐约指向远山的方向。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仔细看去，会发现她左肩伤口处那股阴寒死气的蔓延速度，似乎比在源衍府内时……更慢了一些？并非死气减弱，而是伤口周围的血肉，与这荒原无处不在的衰败气息接触后，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僵持”。荒原的法则，竟对这由更高层次死亡法则凝聚的死气，有某种“同源压制”或“领域排斥”的效果？这发现让她心头既凛然又生出一丝古怪的希望。
右侧及后方，呈警戒三角的是敖坤长老与那两名炼虚魔将。敖坤长老脸色凝重，龙族强健的体魄让他恢复最快，已有近四成战力，此刻正全神贯注地感知着脚下沙地的任何异动。那两名魔将则沉默如铁，眼神中的灵光比之前又凝实了一分，动作机械却精准地执行着护卫指令，身上残留的魔气被荒原衰败气息压迫得几乎内敛无踪。
他们的目标，是前方那片在暗红天光下泛着点点诡异暗芒的凹陷区域——结晶区。
距离越来越近，脚下沙地的质感似乎也在变化。不再是松散的细沙，而是夹杂了越来越多坚硬、棱角分明的小颗粒，踩上去“沙沙”声中带着“咔嚓”的脆响。空气中那股衰败气息里，多了一丝沉凝的、冰冷的“惰性”质感，仿佛能量在这里沉淀了太久，失去了活跃的欲望。
“小心。”林穆凡忽然停步，抬手示意。
众人立刻戒备。只见前方约百丈，正是结晶区的边缘。那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陨星砸出的盆地，边缘陡峭，向下凹陷。盆地里，密密麻麻生长着或者说堆积着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暗色结晶簇。有的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有的暗紫深沉，表面有天然的神秘纹路；更多的则是灰白或惨白，如同放大无数倍的骨殖，棱角锋利，折射着天光，泛着冷硬的微光。盆地更深处，则被一片低矮、密集、颜色更加苍白的扭曲“树林”阴影所笼罩，看不清具体，只能感到那里散发的死寂气息远超外围。
而在他们与结晶区边缘之间的砂地上，数道新鲜的、水桶粗细、如同巨蟒游过般的“隆起”痕迹，纵横交错，其中几道明显是朝着他们现在的位置蜿蜒而来，最近的已经不足五十丈！
“来了！”敖坤长老低喝一声，龙元暗暗提起。
话音未落——
轰！轰！轰！
正前方及左右两侧的沙地猛然炸开，灰白色的沙砾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三条庞大的身影破土而出，带起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烂与矿物粉尘的气味。
那是怎样的怪物！
体长超过五丈，身躯呈环节状，水桶般粗细，通体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骨质板甲，板甲接缝处渗出暗黄色的粘稠液体。没有眼睛，没有明显的口鼻，只在身体最前端，长着一个由数圈螺旋状、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几丁质刀片组成的恐怖口器，此刻正高速旋转着，发出低沉刺耳的“嗡嗡”声。它们没有脚，依靠身体环节的伸缩拱动在砂地上滑行，速度却快得惊人，身后拖出深深的沟壑。
“蚀灵沙虺！”林穆凡脑中瞬间闪过烛阴告知的名字，同时更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股纯粹的、贪婪的、针对一切生机与灵气的吞噬欲望。这不是妖兽，更像是这荒原“消化系统”的一部分，是活动的“清道夫”！
三条沙虺刚一露面，没有丝毫停顿，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从三个方向，朝着队伍中央气息最“鲜美”的林穆凡和冥凌猛扑过来！那高速旋转的口器，还未及身，就已产生一股诡异的吸力，试图抽取他们周身的灵气！
“坤长老，雷法干扰！魔将左翼诱敌！”林穆凡疾声下令，同时一步踏前，将冥凌隐隐护在侧后方。他不敢调动太多灵力，心念急转，沟通识海中沉浮的天师铜钱。
敖坤长老早已蓄势待发，闻令双掌猛地向前一推！虽非全盛，但炼虚龙族的雷法根基仍在！只见数十道粗如儿臂、闪耀着淡金色龙纹的电蛇嘶吼着扑出，并非集中攻击一点，而是化作一张噼啪作响的雷电网，当头罩向三条沙虺！
雷电至阳至刚，对这充满死寂衰败的怪物确有克制！雷网及身，三条沙虺体表的灰白板甲上顿时电光乱窜，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前冲之势猛地一滞，那高速旋转的口器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发出的嗡嗡声变得尖锐刺耳。虽然未能破防，但显然干扰了它们的感知和行动节奏。
左侧那名魔将得到指令，毫不犹豫地爆发出剩余魔元，化作一道黑影，悍然冲向左边那条沙虺，手中魔刃凝聚乌光，狠狠斩向其身躯中段！这一击旨在吸引仇恨，势大力沉。沙虺果然被激怒，庞大的身躯一扭，口器转向魔将，一股灰白色的气柱喷吐而出！气柱所过之处，沙地瞬间变得如同灰烬般松散，灵气被抽空！
就在这一刹那，林穆凡捕捉到了烛阴所说的弱点所在——这条沙虺因扭身攻击，第七节板甲下方，露出了约莫巴掌大小、颜色稍浅、板甲接缝略显疏松的区域！
“冥凌，结晶共鸣！”林穆凡低喝，自己则并指如剑，体内仅存的那一成灵力疯狂涌动，更引动了第八道混沌之气中那一缕蕴含着“初生”与“轮转”意蕴的精粹力量！一道灰蒙蒙、毫不起眼、却内敛着令人心悸生机的细微剑气，在他指尖凝聚，引而不发。
冥凌反应极快，几乎在林穆凡开口的同时，已冲向最近的一块半人高的暗紫色结晶簇。她强忍左肩因动作牵动死气传来的剧痛，将手中坠星猛地按在结晶表面，同时催动体内微乎其微的神识与坠星中残存的星辰之力，不顾一切地灌注进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共鸣！干扰！
第一次，结晶毫无反应。
第二次，只有微弱震颤。
第三次，就在中间和右侧两条沙虺摆脱雷网干扰，重新调整方向扑来时，冥凌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着微弱魔元喷在坠星与结晶接触处！
嗡——！！！
那块暗紫色结晶猛地一震，发出一种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这嗡鸣带着奇特的频率，瞬间扩散开来！紧接着，附近几块同样暗紫色的结晶仿佛被唤醒，接二连三地发出共鸣！
一种无形的、高频的能量波动笼罩了这片区域！
三条沙虺的动作齐齐一僵！它们那没有五官的头颅，如果那也能算头颅的话，似乎转向共鸣传来的方向，高速旋转的口器速度明显下降，表现出一种明显的焦躁和厌恶，仿佛听到了最讨厌的声音。就连它们身上散发的那种贪婪吸力都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林穆凡眼中精光爆射，指尖那道灰蒙蒙的剑气终于射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细微的流光，精准无比地穿过空气，趁着左边沙虺因被魔将吸引、又被共鸣干扰而露出的破绽，从其第七节板甲下那浅色区域一闪而入！
噗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刺破百革的声响。
那道蕴含“新生”轮转意蕴的混沌剑气，对于纯粹由“死寂”与“衰败”法则支撑的沙虺魂核而言，无异于最剧烈的毒药！
“嘶——！！！”那条沙虺庞大的身躯猛然僵直，随即剧烈地、毫无规律地疯狂扭动起来，发出一种直刺灵魂的、无声的尖啸！它体表的灰白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灰败，那恐怖的口器停止了旋转，无力地垂落。紧接着，旁边那名魔将的补刀也到了，魔刃狠狠刺入同一位置，彻底搅碎了其中那颗半透明、玻璃珠般的脆弱魂核。
沙虺的挣扎戛然而止，如同一滩巨大的、失去支撑的烂肉，“轰”地一声瘫软在砂地上，迅速失去所有活性，体表板甲也开始失去光泽，变得如同风化的岩石。
同伴的瞬间死亡，以及持续不断的高频结晶共鸣，让剩余两条沙虺凶性大减。它们明显犹豫了，在原地焦躁地扭动了几圈，口器不安地开合，最终似乎判断“猎物”棘手，不再纠缠，庞大的身躯迅速钻入沙地，拱起两道沙浪，远远遁去，只留下狼藉的战场和渐渐平息的沙尘。
战斗结束得很快，但消耗巨大。
敖坤长老气喘吁吁，雷法消耗不小。那名诱敌的魔将手臂被灰白气柱擦到，护体魔光溃散，手臂上出现了一小片灰败的腐蚀痕迹，他面无表情地将一股魔元逼上去，与那腐蚀力量对抗，发出“嗤嗤”声响。
冥凌脸色更白，以精血强行催动共鸣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左肩伤口的死气似乎又活跃了一丝，但很快又被周围更浓郁的荒原衰败气息“压制”回去，形成一种痛苦的僵持。她撑着结晶，微微喘息。
林穆凡则感到一阵虚脱，刚才那一剑看似简单，却几乎抽空了他恢复的那点灵力，更是动用了宝贵的第八道混沌之气的本源意蕴。他立刻盘膝坐下，快速运转功法，引导道树加速转化能量，同时沉声吩咐：“收集魂核碎片和甲壳样本，检查沙虺钻出地洞有无异常，抓紧时间休整，此地不宜久留。”
敖坤和状态稍好的魔将立刻行动起来。
沙虺尸体迅速“风化”，很快只剩下一层灰扑扑的、失去活性的板甲和内部砂砾般的填充物。在它瘫软的位置，找到了几块碎裂的、半透明的“魂核”碎片，入手冰凉，神识探入能感受到精纯但极度负面的“死亡精华”。林穆凡将碎片收起，道树传来的“渴望”感更清晰了。
那些板甲坚硬异常，敖坤尝试用龙爪全力一划，也只能留下淡淡白痕。林穆凡切下几块边缘相对平整的收起。
最关键的发现，来自沙虺钻出的地洞边缘。冥凌在调息时，目光扫过洞口散落的砂砾，一抹不同于灰白砂石的暗沉色泽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走过去，小心拨开沙砾，捡起了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厚约半寸的金属残片。
残片通体呈暗沉的青黑色，布满斑驳的锈蚀和划痕，但依然能看出其原本精良的质地。最引人注目的是，残片一面隐约残留着极其细微、线条复杂古老的符文刻痕！这符文风格，与天元大陆、魔族、乃至归墟龙族常见的符文体系都迥然不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与神秘。而且，这残片本身散发的衰败气息极其微弱，几乎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仿佛它并非此地的“原生”产物，而是后来坠入的。
“阁主，你看这个。”冥凌将残片递给林穆凡。
林穆凡接过，神识仔细探查，眉头微蹙。这符文的古老程度超乎想象，甚至让他体内的天师铜钱和缚灵天宝符都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遇到“同类古老造物”般的悸动。而残片材质之坚韧，也远超想象，沙虺的口器似乎都没能在其上留下太深的痕迹。
“非本界之物，年代久远。”林穆凡凝重道，“或许是从‘坟场’更深处被翻腾上来的，也可能是随着我们一样的‘坠入者’留下的。”他将其小心收起，这或许是了解此地历史或其他“访客”的关键线索。
短暂休整后，团队状态稍复。结晶共鸣已经停止，周围暂时安静，但谁都知道，刚才的动静可能引来更多麻烦。
“进结晶区，还是绕行？”敖坤长老看向林穆凡，目光扫过远处那死寂的苍白“树林”，心有余悸。
冥凌也看向林穆凡，手中坠星对山影方向的感应，在接近结晶区后确实受到了干扰，变得时断时续，但大致方向依旧明确。
林穆凡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神识沉入天师铜钱内部，直接降临在镇灵塔底层。
灰蒙蒙的塔内空间，无数由天师铜钱本源力量生成的混沌锁链纵横交错，取代了原先归墟的封印锁链，将中央一头庞然大物牢牢锁缚。
那是一条体长缩至十丈左右、却依然能看出其原本遮天蔽日轮廓的实体黑龙！漆黑的龙鳞依旧闪烁着幽暗的光泽，只是多处破损，龙角断裂一支，龙躯上满是新旧伤痕。这正是烛阴的元身！天师铜钱的力量直接镇压了他的肉身与元神，那些混沌锁链深深嵌入他的鳞甲缝隙，封锁其一切力量源泉。此刻，烛阴紧闭着巨大的龙目，仿佛沉睡，但林穆凡神识一到，他立刻睁眼，龙睛中依旧是那片星空湮灭般的黑暗与怨恨，只是眼底那枚青色契约符文稳定地旋转着。
“主人。”烛阴的意念传来，龙首微微垂下，这个动作让他显得无比屈辱，却又无法抗拒。“刚才的动静，是遇到‘蚀灵沙虺’了？看来您已经找到了对付它们的小技巧。”语气依旧带着那股令人不舒服的傲慢与讥诮，但信息提供却不敢怠慢。
“结晶区核心有什么？我们是否该进入？”林穆凡直接问道。
“核心？”烛阴巨大的鼻孔喷出两道带着硫磺味的黑气，“那里是沉淀更久、‘垃圾’个头可能更大的地方。运气好，可能捡到些还能用的破烂，比如您刚才找到的那种金属片，说不定能有更多。运气不好……哼，可能撞上某个还没彻底散掉的‘古老残念’，或者惊动了负责清理大块垃圾的‘大家伙’。那些东西，可不是沙虺这种杂兵能比的。”
“至于该不该进……”烛阴的龙睛瞥了林穆凡一下，道:“以主人您现在的状态，进去风险不小。但绕行的话，这片结晶区范围不小，可能会浪费更多时间，而且外围同样可能遇到其他鬼东西。那个小丫头感应的契约波动，如果真的和‘星龙之契’有关，说不定对这里的某些‘监守’机制有干扰或开启作用。毕竟，这里的规则，有一部分源于‘守望者’体系。”
利弊权衡。林穆凡心中迅速盘算。资源、风险、时间、冥凌的感应……
“若我们小心谨慎，只在外围与核心交界区域探查，寻找类似金属残片的线索和收集特定结晶，迅速撤离，风险可控吗？”林穆凡追问。
“谨慎？在这鬼地方，再谨慎也不为过。”烛阴哼道，“只要别手贱去碰那些看起来就很不对劲的‘大块头’，别试图深入最中心那团‘苍白林’，动作快些，或许能捞点东西就跑。记住，一旦感觉地面震动异常，或者周围的衰败能量开始不规律流动，立刻跑！那可能是大家伙或者残念苏醒的征兆。”
得到关键建议，林穆凡神识退出。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同伴。
“我们进入结晶区边缘地带，目标有三：一、收集不同种类的结晶样本，尤其是暗紫色能引发共鸣的；二、寻找更多类似金属残片的线索；三、观察核心苍白林动向，绝不深入。获取所需后，立刻撤离，转向山影方向。行动要快，保持最高警戒。”
众人点头，没有异议。这是当前最合理的方案。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踏入那片布满暗色结晶的盆地边缘时——
异变突生！
没有任何预兆，也并非源于仙府内的任何动静。仿佛这苍白荒原本身，就是一头拥有迟钝却庞然感知的怪物，刚刚才“察觉”到这片区域有“异物”存在，并作出了反应。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极深地底的震动！这震动并非沙虺钻地那种局部波动，而是范围极广、带着某种规律性的震颤，像是沉睡巨兽翻身的脉搏！
紧接着，众人骇然发现，结晶区深处，那片他们决意避开的苍白“树林”，竟然无风自动！无数苍白如骨的枝干开始缓缓摇曳、摩擦，发出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的“咔嚓、咔嚓”声，如同万千骨节在碰撞、在苏醒！
盆地内，那些沉寂的暗色结晶，尤其是靠近苍白林方向的，表面开始流转起不祥的灰白色光泽，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活性的能量。空气中原本缓慢沉淀的衰败能量，此刻仿佛受到了无形巨手的搅动，开始疯狂地涌动、旋转，形成一个个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大的灰白色气旋，发出低沉的呼啸，争先恐后般向着苍白林方向汇聚而去！
整个结晶区的“死寂”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暴的、充满恶意的“活性”！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无数冰冷视线锁定的毛骨悚然感，瞬间攫住了每个人的心神！
“不好！”林穆凡脸色骤变，虽然不明原因，但烛阴的警告瞬间响彻脑海！这绝对是远超沙虺层次的威胁被触动的征兆！“走！立刻离开这里！全速向山影方向撤离！”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何突然如此，是之前的战斗残留了特殊波动？是他们这群“生者”的气息在某个临界点被环境“识别”？还是单纯的倒霉，撞上了这片区域周期性的“清理”或“躁动”？
原因已不重要！生存本能压倒了一切！
没有丝毫犹豫，众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甚至顾不上再看一眼近在咫尺的结晶，转身就朝着与苍白林、结晶区核心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冥凌坠星感应的山影方向，亡命狂奔！
身后，那“咔嚓咔嚓”的摩擦声越来越响，逐渐汇聚成一片令人牙酸、头皮发麻的恐怖浪潮，仿佛整片苍白林都在解体、重组、化为一头择人而噬的巨物！灰白色的雾气，如同活物般从林间汹涌喷薄而出，翻滚蒸腾，速度骇人，所过之处，连那些暗色结晶的光芒都被迅速吞没！雾气深处，隐约有巨大而扭曲的、多棱多角的阴影在缓缓升起、舒展，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威压……
荒原的恶意，第一次向他们展露出了远超“清道夫”层次的、近乎天灾般的狰狞面目。
逃亡，开始了。而远方的山影，在暗红天穹下，依旧沉默而遥远，仿佛亘古不变的墓碑，也是他们此刻唯一可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