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三天,小明被小刚拽着往城郊的老林子里钻。“我太爷爷以前在这儿埋了坛‘特殊’的粽子,说是能保家宅平安,让我今年务必取回去。”小刚手里攥着张泛黄的手绘地图,纸边都磨出了毛边。
老林子密得像化不开的浓绿,阳光只能从叶缝里漏下几缕碎金,落在积着腐叶的地上,映得那些不知名的菌类泛着诡异的白。小明踢到个硬东西,弯腰一摸,是半截腐朽的木牌,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祭”字,字缝里还嵌着些暗红色的渣子,像干涸的血。
“你太爷爷是做什么的?还埋这玩意儿?”小明心里发毛,粽子不都是端午吃的糯米粽吗?
小刚挠了挠头:“听我爸说,太爷爷以前是‘走阴’的,懂些旁门左道。这粽子……好像不是用糯米做的。”
地图的终点在一棵老槐树下,树干上缠着几圈发黑的红绳,绳结处挂着几个干瘪的小布人。小刚用带来的铁锹往下挖,没挖多久就碰到了硬东西——是个黑陶坛子,坛口用红布封着,布上还画着看不懂的符号,边缘渗着些暗褐色的污渍,闻着有股淡淡的腥甜,像没放好的肉。
“就是这个!”小刚眼睛一亮,刚想把坛子抱起来,小明突然指着坛口的红布:“你看那布……在动。”
红布确实在微微起伏,像有什么东西在坛子里呼吸。小刚手一顿,咬咬牙还是把红布扯了——坛子里根本没有粽子,只有一颗人头,被什么东西紧紧裹着,露出的脸惨白浮肿,眼睛和嘴都被线缝得死死的,线眼里还往外渗着黏糊糊的液体。
“这、这就是粽子?”小刚吓得手一抖,坛子“哐当”砸在地上,人头“咕噜”滚了出来,裹着的东西散开,小明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粽叶,是一层又一层的人皮,被泡得发白,边缘还能看到细密的针脚。
“快跑!”小明头皮发麻,拉着小刚就想走,可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那颗人头竟然自己翻了个身,缝着的眼睛突然裂开道缝,露出里面浑浊的眼白,正死死盯着他们。
更吓人的是,缝着嘴巴的线开始一根一根崩断,发出“嘣、嘣”的轻响,像有人在扯断细铁丝。随着最后一根线断开,那张嘴猛地张开,里面没有舌头,只有密密麻麻的细牙,上下摩擦着发出“咯吱”声。
“它、它动了!”小刚的声音变了调。人头在地上滚了两圈,突然停下来,裂开的眼睛转向老槐树的方向,然后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不是用脖子,而是用那些散开的人皮,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拉扯,人皮的边缘卷起来,变成了类似脚的形状,托着人头往树林深处挪。
两人吓得腿都软了,可脚像被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人头越挪越远,身后还拖着一串湿漉漉的痕迹。小明突然想起村里老人说过的话,有些邪门的“祭品”不能随便碰,一旦见了光,就会跟着第一个看到它的人回家。
“得把它放回去!”小刚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铁锹就追。可那人头看着慢,却怎么也追不上,它总在树后一闪,等他们绕过去,又出现在更前面的地方,裂开的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笑。
追到一片低洼地时,人头突然不见了。地上只有一个被踩出来的浅坑,坑里积着暗红色的水,水面漂着些碎头发。小刚正想探头细看,小明突然拽住他:“你看周围!”
周围的树上,不知何时挂满了同样的黑陶坛子,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几十个,坛口的红布都敞开着,每个坛子里都露出一颗人头,有的眼睛瞪着,有的嘴巴张着,缝着线的脸上布满了褶皱,像是被水泡了很久的老树皮。
“它们……一直都在?”小刚的声音发颤。
话音刚落,所有坛子里的人头突然同时转向他们,缝着的眼睛齐齐裂开,露出一片浑浊的白。紧接着,那些人头一个个从坛子里滚出来,用人皮托着自己,密密麻麻地围了上来,裂开的嘴里渗出黏糊糊的液体,滴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
小明突然看到其中一颗人头的耳朵后面,有颗熟悉的痣——那是他爷爷的痣!爷爷三年前在这老林子里走丢了,尸体到现在都没找到。
“嗬……家……”那颗“爷爷”的人头突然发出模糊的声音,裂开的嘴里涌出更多液体,“回……家……”
周围的人头也跟着骚动起来,“嗬嗬”声越来越响,它们开始往前挪,人皮摩擦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像无数只虫子在爬。小刚突然发现,自己的脚踝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是一缕从人头里掉出来的头发,黑得发绿,正越缠越紧,勒得他骨头生疼。
“太爷爷说……这是‘认亲粽’……”小刚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家里人要是走丢了,就埋个这玩意儿……能把魂招回来……可他没说……招回来的不止是魂啊……”
小明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多了块黏糊糊的液体,正顺着皮肤往肉里渗,那里开始发痒,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而周围的人头还在逼近,裂开的眼睛里映出他们惊恐的脸,像是在欣赏自己的猎物。
夕阳沉得很快,老林子里迅速暗下来。那些人头终于围到了跟前,最前面那颗“爷爷”的人头抬起脸,裂开的嘴咧到了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细牙,朝着小明的脖子,缓缓凑了过去。
远处的村子里,隐约传来端午的鞭炮声,而老林深处,只剩下越来越密的“嗬嗬”声,和人皮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像一首诡异的安魂曲,在暮色里越飘越远。第二天,有人在老林子里发现了两个被掏空了内脏的躯壳,并排躺在那棵老槐树下,肚子里塞满了湿漉漉的头发和碎骨头,像两具被填错了馅的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