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在旧货市场的角落发现那只琉璃瓶时,夕阳正斜斜地照在瓶身上,折射出青蓝色的光,像把一汪秋水封在了玻璃里。瓶身不算大,刚好能握在手心,瓶身上刻着细密的缠枝莲纹,纹路里嵌着点暗红色的东西,老板说那是老漆,时间久了渗进去的。
“二十块,你拿走。”老板蹲在地上收拾旧书,头都没抬,“这瓶子邪性,前几个人拿回去,要么当天就送回来,要么再也没露面。我这儿留着占地方。”
小明没当回事——他从小就喜欢这些老物件,总觉得每个旧东西里都藏着故事。他付了钱,把琉璃瓶揣进外套口袋,转身就看到小刚骑着电动车过来,手里还拎着两杯热奶茶。
“又淘什么破烂了?”小刚把奶茶递给他,眼尖地瞥见他口袋里露出来的瓶底,“这瓶子看着挺精致,哪儿捡的?”
“旧货市场,二十块。”小明掏出琉璃瓶,递给小刚,“你看这纹路,是不是挺特别?”
小刚刚接过瓶子,手指突然顿了一下,眉头皱起来:“怎么这么凉?跟揣了块冰似的。”他把瓶子凑到眼前看,缠枝莲纹里的暗红色像活过来似的,顺着纹路慢慢动了动。小刚吓了一跳,赶紧把瓶子塞回小明手里,“别给我,我总觉得这东西不对劲。”
小明笑他胆小,把琉璃瓶放进背包里,没再提这事儿。可他没注意,背包拉链拉上的瞬间,瓶身上的青蓝色光暗了一下,像是有人在里面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小明把琉璃瓶放在书桌的窗台上。他写作业到半夜,突然听到一阵细碎的“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玻璃上。他抬头一看,窗台上的琉璃瓶正往下滴水,可瓶子是密封的,里面明明是空的。
“奇怪。”小明走过去,拿起琉璃瓶,瓶身还是冰凉的,瓶壁上却凝着一层水珠。他把瓶子倒过来晃了晃,没听到任何声音,可再正过来时,突然看到瓶底映出了一张脸——不是他的脸,是个女人的脸,长发披散着,眼睛闭着,嘴角却向上弯着,像是在笑。
小明吓得手一抖,琉璃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却没摔碎,反而滚到了床底下。他蹲下身,伸手去够,手指刚碰到瓶身,就感觉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嘶——”他缩回手,看到指尖上多了个小小的红点,没流血,却疼得钻心。这时,床底下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叹息声,轻飘飘的,裹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谁在那儿?”小明喊了一声,抓起书桌旁的棒球棍,猛地掀开床单——床底下空荡荡的,只有那只琉璃瓶立在地上,瓶身的青蓝色光变得很亮,里面隐约能看到那个女人的脸,这次眼睛睁开了,黑洞洞的,正盯着他。
小明连滚带爬地跑出房间,冲到隔壁小刚家——他们两家住对门,从小就互相串 door。小刚刚睡下,被他砸门的声音吵醒,揉着眼睛开门,看到小明脸色惨白,手里还攥着根棒球棍,吓了一跳。
“怎么了?被人追了?”
“瓶……瓶子里有东西!”小明的声音发颤,“有个女人的脸,还会叹气!”
小刚本来还困,一听这话瞬间清醒了。他跟着小明回到家,刚踏进客厅,就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檀香,和下午在琉璃瓶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在你房间?”小刚拿起门口的扫帚,跟在小明身后往房间走。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户外的月光照进来,床底下的琉璃瓶泛着青蓝色的光,像个小灯笼。
小刚壮着胆子走过去,弯腰想捡瓶子,却突然停住了——他看到瓶身上的缠枝莲纹里,暗红色的东西正顺着纹路往上爬,爬到瓶口时,突然凝结成了一滴血珠,“滴答”一声落在地上,瞬间消失了。
“我靠,真邪门。”小刚往后退了一步,“要不咱们把这瓶子扔了吧?别留着害人。”
小明也怕了,点了点头。两人用塑料袋把琉璃瓶裹了三层,扔进了小区门口的垃圾桶。回家的路上,小刚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回头看了好几次,都没看到人,只有风卷着落叶,在地上打旋。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第二天早上,小明刚起床,就看到书桌的窗台上放着那只琉璃瓶——和昨天一模一样,瓶身上的缠枝莲纹里,暗红色的东西还在慢慢动。
“怎么回事?”小明头皮发麻,赶紧给小刚打电话。小刚赶来一看,也傻了眼:“我们明明扔了,怎么会回来?”
两人盯着琉璃瓶,突然听到瓶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小刚把耳朵凑过去,脸色越来越白,过了一会儿,他猛地直起身,声音发颤:“她说……她说这瓶子是她的,让我们把瓶子还给她女儿,不然……不然我们俩都得替她女儿待在瓶子里。”
“她女儿?”小明愣住了,“什么意思?”
小刚咽了口唾沫,把刚才听到的话又说了一遍:“她还说,二十年前,她女儿在旧货市场买了这只瓶子,然后就不见了。她找了二十年,才找到这瓶子,可瓶子里已经不是她女儿了,是别的东西……现在这东西要找替身,我们拿了瓶子,就是下一个替身。”
小明突然想起昨天老板说的话——“前几个人拿回去,要么当天就送回来,要么再也没露面”。那些没露面的人,难道都变成了瓶子里的“东西”?
他不敢再想,抓起琉璃瓶就想往门外跑,却被小刚拦住了:“你去哪儿?”
“我去找那个老板!他肯定知道什么!”小明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因为攥得太紧,又传来一阵刺痛。
两人骑着电动车赶到旧货市场,昨天那个摊位空荡荡的,只有旁边卖旧家具的大爷在收拾东西。小明跑过去问:“大爷,昨天在这儿卖琉璃瓶的老板呢?”
大爷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琉璃瓶,脸色瞬间变了:“你们怎么拿到这瓶子的?”
“我们昨天从那个老板手里买的,现在想找他问点事。”小刚赶紧说。
大爷叹了口气,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你们说的那个老板,去年就没了。他也是拿了这瓶子,当天晚上就没了踪影,后来有人在河边发现了他的外套,里面就揣着这瓶子。这瓶子邪性得很,二十年前就出过事——有个小姑娘买了它,回家后就疯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最后房间里只剩下这瓶子,人没了。”
小明手里的琉璃瓶突然变重了,瓶身的青蓝色光越来越亮,里面的女人脸变得清晰起来,这次能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她……她在看我们。”小刚拉了拉小明的胳膊,声音发抖。
小明低头一看,琉璃瓶里的女人正盯着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像是要从瓶子里钻出来。他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传来女人的声音,这次很清晰,像是在他脑子里说话:“找到你了……替我女儿……待在瓶子里吧……”
小明想把瓶子扔掉,可手像是被粘住了,怎么都甩不开。小刚急了,抓起旁边的凳子就朝瓶子砸去,“砰”的一声,凳子腿断了,琉璃瓶却完好无损,反而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像是玻璃在摩擦。
周围的摊主和路人都被吸引过来,围在旁边指指点点。小明感觉瓶子里的女人在拉他的手,指尖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像是要把他的灵魂拽进瓶子里。他突然想起昨天指尖被扎的红点,低头一看,红点正顺着血管往上爬,变成了暗红色,和瓶身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快!把瓶子埋了!”卖旧家具的大爷突然喊了一声,“这瓶子里的东西怕土!二十年前那个小姑娘的家人,就是把瓶子埋了,才没出事!”
小刚一听,赶紧拉着小明往市场后面的空地跑。小明手里还攥着琉璃瓶,瓶里的尖叫声越来越大,女人的脸变得扭曲起来,像是很痛苦。两人跑到空地,小刚找了根棍子,挖了个半米深的坑。小明咬着牙,把琉璃瓶放进坑里,刚想填土,就看到瓶里的女人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惨白惨白的,指甲又长又尖,扎进了他的皮肤里。
“别埋我……别埋我……”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女儿还在里面……我要找她……”
小明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可怜这个女人。可他知道,不埋了瓶子,他们俩都会出事。他用力甩开女人的手,和小刚一起往坑里填土,直到把琉璃瓶埋得严严实实,再也看不到一点青蓝色的光。
埋好瓶子后,小明手腕上的红痕慢慢消失了,指尖的刺痛也没了。两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周围的檀香味道慢慢散了,只剩下泥土的腥气。
后来,小明和小刚再也没去过那个旧货市场。有一次,小明路过市场后面的空地,看到那里长出了一株奇怪的花,花瓣是青蓝色的,花蕊是暗红色的,和琉璃瓶的颜色一模一样。他不敢靠近,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赶紧走了。
当天晚上,小明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姑娘,站在一片花丛里。女人手里拿着那只琉璃瓶,递给小姑娘:“别丢了,这是妈妈给你的礼物。”小姑娘笑着接过瓶子,转身就跑,跑着跑着,突然消失了。女人站在原地,不停地哭,眼泪滴在花丛里,长出了一朵青蓝色的花。
小明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他摸了摸手腕,那里平平的,没有任何痕迹,可他总觉得,那只琉璃瓶里的女人,还在找她的女儿,而那朵青蓝色的花,就是她的眼泪,在等着小姑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