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银针般,斜斜地扎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伸手拧开雨刮器,金属骨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是在为这寂寥的午夜奏一曲哀歌。车载收音机里,天气预报员用毫无感情的语调重复着暴雨橙色预警,随后便是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我烦躁地关掉收音机,将车内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却依然驱散不了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意。
我叫陈默,是一名夜班出租车司机。这份工作已经干了八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乘客,听过千奇百怪的故事。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对深夜的一切见怪不怪,却没想到,今晚这趟行程,彻底颠覆了我对世界的认知。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接单软件上跳出一条新订单。目的地是郊区的槐安公墓,这个时间去那种地方,换作平时我肯定直接取消,但今天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就点了“接单”。导航显示,乘客在市中心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等候。
雨越下越大,我紧握方向盘,车子在积水的路面上疾驰,溅起一片片水花。便利店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忽明忽暗,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只眨着眼睛的巨兽。我将车缓缓停在便利店门口,透过车窗,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正站在店门口的屋檐下。她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裙摆。
我按了按喇叭,女子缓缓抬起头,那一瞬间,我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眼神空洞得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她没有撑伞,白色连衣裙却没有丝毫被雨水打湿的痕迹,仿佛她本身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幻影。
女子拉开后座车门,轻声说了句:“去槐安公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一种诡异的空灵。我下意识地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我们曾在某个时空相遇过。
车子重新启动,朝着郊区驶去。一路上,女子安静得可怕,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我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开口问道:“这么晚去公墓,是去看亲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女子才幽幽地回答:“去见一个等了我很久的人。”她的声音让我背后一阵发凉,我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车子驶入通往公墓的盘山公路,周围的环境愈发阴森。道路两旁的槐树在狂风中摇曳,树枝相互碰撞,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无数双手在抓挠车窗。路灯在暴雨中忽闪忽灭,将女子的影子投射在车窗上,忽大忽小,扭曲变形。
突然,车子猛地一震,轮胎碾过一个大坑,剧烈的颠簸让我下意识地踩下刹车。我下车查看,发现左前轮爆胎了。雨水瞬间打湿了我的衣服,刺骨的寒意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无奈地回到车上,对后座的女子说:“抱歉,车胎爆了,得换一下,可能要耽误点时间。”
女子没有回应,我也顾不上那么多,拿起手电筒,冒雨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拿千斤顶和备胎。当我掀开后备箱盖的瞬间,手电筒的光束照亮了里面的物品,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后备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具女尸!
那女尸穿着和后座女子一模一样的白色连衣裙,脸色同样苍白,双眼圆睁,充满了恐惧和不甘。我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我颤抖着后退几步,撞在车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后座的女子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轻声问道:“怎么了?”那声音像是毒蛇吐信,在我耳边嘶嘶作响。我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事,马上换好轮胎。”
我慌乱地捡起手电筒,手忙脚乱地开始换轮胎。雨水、汗水混在一起,模糊了我的视线。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和时间赛跑,我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就在我快要换好轮胎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我浑身僵硬,缓缓转过头,看到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她低头看着后备箱里的尸体,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终于找到我了。”
我惊恐地后退,撞到了旁边的槐树。女子一步步向我逼近,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八年前,你把我骗到这里,杀了我,还把我的尸体藏在后备箱里。你以为换了身份,改了名字,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八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我还是个赌徒,欠下了巨额赌债,为了钱,我铤而走险,杀害了一个富家女,抢走了她的财物。之后,我改名换姓,逃到这座城市,开起了出租车。我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却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女子伸出双手,指甲变得又长又尖:“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再次载我来这里。今晚,就是我们清算的时候。”
我转身想跑,却发现四周的槐树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树枝缠住了我的双腿。女子的手已经掐上了我的脖子,冰冷的触感让我窒息。我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今晚?”我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女子冷笑一声:“因为八年前的今晚,你杀了我。这是你的劫,也是我的缘。”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的意识也渐渐模糊。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女子的脸和后备箱里的尸体重合在一起,化作一团白雾,消散在雨中。
第二天清晨,当警察接到报案赶到现场时,只发现一辆抛锚的出租车,后备箱里空空如也,车内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司机陈默也不知所踪。从此,这座城市多了一个传说:每当雨夜,在通往槐安公墓的盘山公路上,会出现一辆没有车牌的出租车,搭载着面容苍白的女子。而坐上那辆车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