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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热的空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着曼谷街头特有的香料、尾气和河水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小明扯了扯湿透的t恤领口,看向身旁一脸兴奋的小刚。

“我说刚子,咱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吹空调?这鬼天气,快把人烤化了。”小明是个典型的南方人,却也对泰国这盛夏的酷暑有些招架不住。

小刚,人如其名,性格像头牛一样冲,此刻正举着手机对着街边五颜六色的夜市招牌猛拍,头也不回地说:“急什么!来泰国不就是感受这风土人情吗?再说了,攻略上说,曼谷的夜市才是精髓,说不定还有艳遇呢!”

两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各奔东西,难得凑齐年假,一拍即合来了趟“说走就走”的泰国之旅。小明性格相对沉稳,凡事喜欢规划,小刚则是乐天派,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们随着人潮涌入考山路夜市,霓虹灯闪烁,各种小吃的香气勾人食欲,酒吧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小刚像撒了欢的野马,拉着小明穿梭在人群中,尝了炸昆虫,喝了冰镇的Singha啤酒,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就在他们坐在一家露天酒吧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异国面孔时,一个身影映入了小明的眼帘。

那是个女人,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麻连衣裙,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皮肤显得格外白皙。她没有像周围许多人那样浓妆艳抹,只是淡淡地描了眉,唇色自然,眼神却像湄南河的水,深邃而略带忧郁。她独自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旁,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杯壁上的水珠。

“哇塞,正点!”小刚顺着小明的目光看去,立刻吹了声口哨,“小明,看到没?那才叫气质美女。走走走,过去聊聊!”

小明有些犹豫:“别吧,人家一个人,好像不太想被打扰。”

“你就是太怂!”小刚不屑地撇撇嘴,端起自己和小明的酒杯,“看我的!”

没等小明反应过来,小刚已经大大咧咧地走到了那个女人的桌前,用他那半吊子的英语加手势比划着:“hello! beautiful lady, mind if we join you?”

女人抬起头,目光落在小刚身上,先是有些惊讶,随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那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她眉宇间的那丝忧郁。她的英语带着一点轻柔的口音,很好听:“当然不介意,请坐。”

小刚得意地朝小明眨眨眼,拉着小明坐下。“我叫小刚,这是我兄弟小明。我们从中国来旅游的。”

“你们好,我叫阿南达。”女人轻声说,“我是泰国人,家就在曼谷附近。”

阿南达的中文说得相当流利,这让小明和小刚都很惊讶。“你的中文说得真好!”小明忍不住赞叹道。

“谢谢,我以前在台湾学习过一段时间。”阿南达笑了笑,主动为他们倒了些柠檬水,“这里太吵了,你们觉得曼谷怎么样?”

接下来的交谈异常顺利。阿南达似乎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问了很多问题,而小刚则绘声绘色地讲着他们一路上的趣事。小明则更多时候在观察阿南达。她说话时语速不快,眼神真诚,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她对曼谷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甚至能说出一些连攻略上都没有的小众景点和传说。

“你们明天打算去哪里?”阿南达问道。

“还没什么计划呢,正打算随便逛逛。”小刚接口道。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一个地方。”阿南达的眼睛亮了亮,“那是我小时候常去的一个寺庙,在城郊,叫‘瓦蓬寺’,那里很安静,不像大皇宫那么多人,而且……那里的僧人很有智慧。”

“好啊好啊!”小刚立刻答应,“有美女导游,求之不得!”

小明虽然觉得有些唐突,但看着阿南达真诚的眼神,也不好拒绝。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夜市渐渐散去。阿南达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约定第二天中午在他们酒店附近的地铁站见面。

回去的路上,小刚还在兴奋地回味:“怎么样小明,我就说吧,出来玩就要主动!阿南达是不是特别漂亮?人还温柔,中文又好,简直完美!”

小明点点头,心里却莫名地掠过一丝不安。阿南达太完美了,完美得有些不真实,尤其是她提到那个“瓦蓬寺”时,眼神里闪过的那一丝复杂情绪,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把这归结为自己想多了,也许只是旅途疲惫带来的错觉。曼谷的夜晚如此迷醉,也许明天,会是一场愉快的旅程。

第二天中午,阳光更加毒辣。小明和小刚准时来到地铁站,阿南达已经等在那里。她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裙子,手里拿着两把遮阳伞,递给他们一人一把。

“谢谢。”小明接过伞,触手微凉,似乎是特殊的材质。

“我们坐突突车去吧,比较方便。”阿南达熟门熟路地拦下一辆色彩鲜艳的突突车,用泰语和司机说了几句,三人便坐了上去。

突突车呼啸着驶离市区,渐渐驶入郊区。道路两旁的建筑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热带植被和一些简陋的高脚屋。空气里除了湿热,还多了一股泥土和植物腐烂的气息。

“瓦蓬寺离这里还有一段路,在山里。”阿南达看着窗外,轻声说,“那里以前很有名,因为寺里的住持擅长一种……古老的法术。”

“法术?”小刚来了兴趣,“是那种变戏法的吗?”

阿南达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不是变戏法,是更……神秘的东西。在泰国,叫做‘降头’。”

“降头?!”小明和小刚同时吃了一惊。这个词他们并不陌生,在各种恐怖电影和传说中,降头总是和诡异、恐怖联系在一起。

“你们别怕,”阿南达看到他们的反应,连忙解释,“不是所有降头都是坏的。瓦蓬寺的住持擅长的是‘善降’,可以祈福、治病。不过现在老住持已经圆寂了,寺里只剩下几个年轻的僧人,没什么人去了。”

尽管阿南达这样说,小明心里的不安感却更加强烈了。降头这个词,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他看向窗外,远处的山峦被浓密的植被覆盖,显得阴森而神秘。

突突车在一条泥泞的小路上停了下来。“前面要走进去了。”阿南达说。

三人下了车,沿着一条被杂草掩盖的小径向上攀登。越往山里走,光线越暗,空气也越发潮湿阴冷。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一座破败的寺庙出现在眼前。寺庙不大,主体是一座古老的佛塔,塔身布满了青苔和藤蔓,佛像的面部也有些斑驳。寺庙周围没有其他建筑,只有几间简陋的僧房,看起来确实很久没人打理了。

“这里……好像很久没人了啊。”小刚忍不住说。

“嗯,老住持走了之后,就没什么香火了。”阿南达的声音也低沉了一些,她带着他们走进寺庙,在一尊残缺的佛像前停下,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祈祷。

小明和小刚也有样学样地拜了拜。寺庙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外面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流水声。

“阿南达,你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小明问道。

“是啊,”阿南达睁开眼睛,眼神有些飘忽,“我奶奶以前常带我来,她说老住持是我们家的恩人。”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带你们去看看后面的‘降头林’吧。老住持以前经常在那里修行。”

“降头林?”小刚虽然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好奇。

阿南达点点头,带着他们绕到寺庙后面。所谓的“降头林”,其实是一片更加茂密的树林,树木高大粗壮,枝叶遮天蔽日,几乎没有阳光能照射进来。一走进这片树林,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好几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说不清是香还是腥的味道。

树林里散落着一些奇怪的东西:缠绕着彩色布条的木桩、插在地上的锈迹斑斑的铁钉、还有一些用树叶和藤蔓编织成的不知名的符号。小明感觉自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这里的气氛太诡异了,让他浑身不自在。

“这些是什么?”小刚指着一个插在地上,顶端绑着一缕黑发的木签问道。

阿南达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这是……一些降头的法器。老住持说,降头术源于自然,也需要借助自然的力量。”她似乎不想多说,“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有点阴森。”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了很多。刚才在降头林里的所见所闻,像一块石头压在他们心头。阿南达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主动聊起了一些轻松的话题,讲了些泰国的民间故事,才让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回到市区,已经是傍晚。阿南达邀请他们去她家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说是那里的冬阴功汤特别正宗。小明本想拒绝,但小刚已经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阿南达的家在一个老旧的公寓楼里,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她的公寓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到处都摆放着一些绿植和泰国特色的装饰品。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在一片雾气缭绕的森林里,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

“你家挺有特色的。”小明随口说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幅画上。

“谢谢,随便布置的。”阿南达笑了笑,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餐,“你们先坐,马上就好。”

小刚则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拿起一个装饰用的木雕摆弄着。小明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心里那股不安感再次涌了上来。今天的一切都太奇怪了,阿南达,瓦蓬寺,降头林……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让他隐隐感到一丝恐惧。

晚餐很丰盛,阿南达的厨艺确实不错。几杯啤酒下肚,白天的紧张感似乎也消散了不少。小刚本就对阿南达颇有好感,加上酒精的作用,话变得更多了,眼神也越来越炙热。阿南达似乎也不反感,时不时地对小刚报以微笑,气氛逐渐变得暧昧起来。

饭后,阿南达留他们喝了茶。茶水是淡黄色的,带着一股奇特的香气,喝下去暖洋洋的,让人感觉非常放松。小明本想提醒小刚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但眼皮却越来越沉重,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他看到小刚和阿南达相谈甚欢,最后,小刚站起身,似乎说了句什么,阿南达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明是被刺眼的阳光唤醒的。他头痛欲裂,宿醉的感觉非常强烈。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上盖着带有淡淡香气的被子。

这不是他们住的酒店!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卧室,布置得很温馨,墙上挂着的正是昨晚他看到的那幅森林女子的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只穿着一条内裤。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床单有些凌乱。

“小刚?”小明喊了一声,没有人应答。

他挣扎着下床,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穿上,走出卧室。客厅里空无一人,餐桌上还放着昨晚吃剩的饭菜,已经有些凉了。他走到阿南达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阿南达?小刚?”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小明心里一紧,推了推房门,发现门没锁。他走进去,房间里同样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搞什么啊……”小明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努力回忆昨晚的事情。他记得自己喝了阿南达泡的茶,然后就晕乎乎的,之后的事情就一片空白了。难道……昨晚小刚和阿南达……?

这个念头让他有些尴尬,也有些不安。他拿出手机,想给小刚打电话,却发现手机没电了。他在客厅里找了找,没看到小刚的手机和钱包,看来他应该是自己离开了,或者……和阿南达一起出去了?

小明叹了口气,决定先回酒店再说。他给阿南达留了张字条,说自己先回去了,然后便离开了公寓。

回到酒店,小刚并不在房间里。小明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后立刻给小刚打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小明?”小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还有点沙哑。

“你在哪呢?昨晚怎么回事?我怎么在阿南达家里睡着了?”小明急切地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小刚嘿嘿笑了两声:“哎呀,昨晚不是喝多了嘛。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我和阿南达……嘿嘿,你懂的。我现在在阿南达这里呢,她出去买早餐了。”

小明皱起了眉头:“刚子,我觉得这个阿南达有点不对劲,昨天去那个寺庙,还有她家里的布置,都怪怪的。你别太投入了,我们是来旅游的。”

“你想什么呢!”小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阿南达那么好的女孩子,温柔、漂亮、又懂事儿,你别瞎想。我知道你就是嫉妒我。行了,我先挂了,等会儿回去找你。”

说完,小刚就挂了电话。小明拿着手机,心里的不安感达到了顶点。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接下来的几天,小刚几乎每天都和阿南达待在一起。他对小明越来越冷淡,总是心不在焉,脸上却时常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他不再关心旅游景点,每天的行程就是和阿南达约会,有时甚至夜不归宿。

小明试图提醒他,但小刚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觉得小明是在嫉妒他。小明无奈,只能自己出去逛逛,但心里始终惦记着小刚。

这天晚上,小刚终于回到了酒店,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刚子,你怎么了?生病了?”小明连忙扶住他。

小刚摇摇头,眼神有些涣散:“没事,就是……有点累。阿南达说我可能是水土不服,给我喝了点她自己泡的药茶,好多了。”

小明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和那天晚上在阿南达家喝的茶一样的奇特香气。他扶着小刚躺在床上,发现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身体也有些发烫。

“我去给你叫医生!”小明说着就要往外走。

“别去!”小刚一把抓住他,力气大得惊人,“不用看医生,休息一下就好了。真的,小明,相信我。”

小明看着小刚那双布满血丝,却又带着一丝狂热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他感觉小刚身上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简单的水土不服。

接下来的几天,小刚的情况越来越糟。他变得越来越消瘦,脸色蜡黄,眼睛深陷,整天无精打采,除了和阿南达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才能提起一点精神。更奇怪的是,他的脖子和手臂上,开始出现一些细小的、暗红色的斑点,像是被什么虫子咬过,却又不像,因为那些斑点排列成一种奇怪的、不规则的形状。

“刚子,你身上这些是什么?快去医院看看吧!”小明焦急地说。

小刚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斑点,眼神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又被一种麻木取代:“没事,阿南达说这是排毒,过几天就好了。她不会害我的。”

“你还信她?!”小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没事?!”

“你别说了!”小刚猛地站起来,情绪激动,“阿南达是爱我的!她怎么会害我?!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看着小刚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完全听不进任何劝告,小明感到一阵无力。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弄清楚,阿南达到底是谁,她对小刚做了什么。

小明想起了阿南达提到的那个“瓦蓬寺”,还有那个“降头林”。他决定,自己去一趟瓦蓬寺,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小明没有告诉小刚,独自踏上了前往瓦蓬寺的路。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乘坐突突车来到郊区,然后徒步走进那片阴森的山林。

再次来到瓦蓬寺,感觉比上次更加破败荒凉。佛塔上的青苔似乎更厚了,佛像的眼神也显得更加空洞。小明深吸一口气,走进寺庙。

这次,他没有看到阿南达,寺庙里空无一人。他想起阿南达说过,后面有降头林,于是便绕到寺庙后面。

降头林里的气氛比上次更加阴冷诡异。那股浓郁的香气似乎也更加刺鼻了。小明小心翼翼地在树林里穿行,仔细观察着地上的那些“法器”。他看到了更多奇怪的东西:一些干枯的、形状扭曲的植物根茎,几只被钉在树上的死鸟,还有一些用动物血液绘制在树叶上的符号,虽然已经干涸发黑,但依然能感受到一股不祥的气息。

就在他拨开一丛藤蔓时,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个用椰壳做成的小盒子,盒子已经有些腐烂,上面用红线缠绕着,还粘着几根黑色的头发。

小明犹豫了一下,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没有什么惊天秘密,只有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用泰文写着一些字,旁边还有一缕更加细小的、像是婴儿头发的东西。

他看不懂泰文,只好把纸片小心地收起来。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明猛地回头,心脏差点跳出胸腔。只见在不远处的树影下,站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僧袍的老和尚,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花白,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他手里拿着一根拐杖,正静静地看着小明。

“你是谁?”小明吓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老和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一种生涩的中文缓缓说道:“年轻人,你不该来这里。这里的阴影,会吞噬你的灵魂。”

“您是……瓦蓬寺的僧人?”小明定了定神,问道,“我叫小明,我是来找一个人的线索,她叫阿南达。”

“阿南达……”老和尚听到这个名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朋友的……女朋友。”小明顿了顿,把小刚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我怀疑,小刚的病和她有关,可能……和降头有关。”

老和尚沉默了很久,久到小明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然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沧桑和悲哀:“阿南达……她是降头师家族的后代。她的家族,世代以降头术为生,但也被降头术所困。”

“降头师家族?”小明惊讶地问,“她对小刚下了降头?”

“是‘爱情降’,也是‘血降’。”老和尚叹了口气,“爱情降能让对方死心塌地地爱上施降者,但血降……却是以吸食对方的精气和血液为代价,来维持施降者的青春和美貌,甚至……延续家族的诅咒。”

小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想起了小刚身上的红斑,想起了他日益消瘦的身体,想起了阿南达那完美得不真实的美貌和眼神里偶尔闪过的忧郁。

“那……那有没有办法解开?”小明急切地问道,“求求您,帮帮我朋友!”

老和尚摇摇头:“血降一旦种下,就很难解开。尤其是阿南达家族的血降,更是阴毒无比。它会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中降者的灵魂和血液,慢慢吸食,直到对方油尽灯枯。”

“不!不可能!”小明不愿意相信,“您是这里的高僧,您一定有办法的!老住持不是擅长善降吗?”

“老住持……他已经圆寂了。”老和尚的声音更加低沉,“而且,阿南达的家族和老住持之间,有一段很深的恩怨。老住持当年曾试图阻止她的母亲继续使用血降,结果……”老和尚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痛苦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小刚就只能这样……”小明的声音哽咽了。

老和尚看着小明,眼神复杂:“办法不是没有,但极其凶险。血降需要以血为引,以怨为媒。要解血降,就需要找到施降者的‘降头引’,也就是她下降时用的关键物品,然后用特殊的仪式破解。而阿南达家族的降头引,通常是……她们自己的一缕头发,混合着中降者的血液,封存在特定的容器里。”

小明立刻想起了刚才在地上捡到的那个椰壳盒子和里面的头发!难道那就是……?

他连忙把那个盒子和纸片拿出来,递给老和尚:“大师,您看看,这个是不是?”

老和尚接过盒子,看到里面的头发和纸片,脸色骤变:“没错!这就是血降的引!上面还有阿南达的生辰八字和小刚的血液样本!你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那边的地上。”小明指了指刚才的位置。

老和尚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神色凝重:“不好!这个引被丢弃在这里,说明阿南达已经完成了血降的最后一步,小刚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最多……还有三天!”

“三天?!”小明如遭雷击,“大师,那怎么破解?”

“需要用‘破降之火’焚烧这个引,同时配合特定的咒语和祭品。”老和尚说,“破降之火需要用七种至阳之物混合燃烧,祭品……需要是施降者最在意的东西,或者……一滴施降者的心头血。”

“心头血?”小明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阿南达现在根本不让我接近小刚,她对我充满了敌意。”

“这就要看你的勇气和智慧了,年轻人。”老和尚把盒子和纸片还给小明,“记住,破降仪式必须在月圆之夜的子时进行,也就是后天晚上。这是阴气最盛,也是破降的最佳时机。你必须在那之前,拿到阿南达的心头血,准备好破降之火的材料。”

老和尚告诉了小明破降之火需要的七种材料:正午时分的阳光晒干的檀香木、寺庙古钟的铜屑、雄鸡的鸡冠血、糯米、桃木枝、佛经书页,以及最重要的——一缕中降者(小刚)的头发。

“记住,每一样材料都必须是纯净的,带着正念。”老和尚最后叮嘱道,“否则,破降仪式可能会失败,甚至……引来更可怕的后果。去吧,时间不多了。”

小明紧紧握着那个椰壳盒子,感觉手里沉甸甸的。他向老和尚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了降头林。他知道,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一场关乎小刚生死的战斗,已经开始了。他必须在两天内,拿到阿南达的心头血,准备好所有材料,完成那个凶险的破降仪式。

离开瓦蓬寺,小明的心情既紧张又充满了决心。他首先回到酒店,发现小刚的情况更加糟糕了。他躺在床上,呼吸微弱,身上的红斑已经连成了片,颜色也变得更深,像是凝固的血液。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南达……我爱你……”

小明看着昔日生龙活虎的兄弟变成这样,心里一阵刺痛。他知道,不能再让小刚待在阿南达身边了。他找了个借口,说小刚病情严重,必须送去医院,强行把小刚从阿南达那里接了回来。

阿南达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她没有过多阻拦,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小明,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小明不敢多想,带着小刚回到酒店,立刻开始准备破降仪式的材料。他跑遍了曼谷的大街小巷,寻找老和尚所说的七种材料。正午的檀香木还好说,他去了好几家香火旺盛的寺庙,求来了一些;寺庙古钟的铜屑费了些功夫,他最后在一个旧货市场找到了一小块生锈的古钟碎片;雄鸡的鸡冠血,他凌晨去了郊区的菜市场,好说歹说才让一个卖鸡的小贩帮忙取了一点;糯米、桃木枝这些相对容易;佛经书页,他去书店买了一本泰文的佛经,小心翼翼地撕下了几页;最后是小刚的头发,他从床上收集了一些。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难的一个材料——阿南达的心头血。

怎么才能拿到阿南达的心头血?小明想了很多办法。直接去要?不可能,阿南达肯定不会给他。强行抢?他不是阿南达的对手,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取心头血。

他想起了老和尚的话,心头血需要是施降者最在意的东西,或者在特定的仪式下才能取出。最在意的东西……阿南达最在意的是什么?是她的降头术?还是那个延续了 generations 的家族诅咒?

小明忽然想起了阿南达家里墙上挂着的那幅画,那个森林里的女子。也许,那幅画对她有特殊的意义?

第二天晚上,小明趁着小刚昏睡过去,偷偷离开了酒店。他打车来到阿南达家所在的公寓楼。楼道里依旧昏暗潮湿,他屏住呼吸,轻轻走到阿南达的房门前。

他没有敲门,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铁丝,开始尝试撬锁。他以前看过一些开锁的教程,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也许是阿南达过于自信,门锁并不难开,几分钟后,“咔哒”一声,门开了。

小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卧室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他听到里面传来轻轻的哼唱声,是阿南达的声音,空灵而诡异。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向卧室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

卧室里,阿南达正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奇怪的祭坛。祭坛上点着几根黑色的蜡烛,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她没有穿衣服,裸露的身体在烛光下显得苍白而美丽,但她的脸上却带着一种狂热而扭曲的表情。她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闪着寒光的匕首,正在对着那幅森林女子的画喃喃自语。

小明看得心惊肉跳,他不敢进去,只能在外面等待机会。

过了一会儿,阿南达似乎完成了某种仪式,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很圆,明天就是月圆之夜了。

小明知道,机会来了。他悄悄走进卧室,目标是祭坛上的那把匕首。也许,用那把匕首刺伤阿南达,就能拿到心头血?

就在他伸出手,快要碰到匕首的时候,阿南达突然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你来了。”

小明吓得浑身一僵,手停在半空中。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吗?”阿南达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小刚是我的,他的生命,他的血液,都该属于我,属于我们家族的诅咒。”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小明鼓起勇气,大声问道,“小刚那么爱你,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爱?”阿南达笑了,笑得很凄凉,“在我们家族的诅咒面前,爱算什么?从我出生起,我就注定要背负这个诅咒,用男人的鲜血来延续生命,否则,我就会像画上的那个女人一样,变成一团枯骨,永远困在降头林里。”

她指了指墙上的画:“那是我的祖母,她就是因为不愿意再使用血降,最后变成了那样。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但你这是在杀人!”小明愤怒地说,“小刚是无辜的!”

“无辜?在这个世界上,谁是真正无辜的?”阿南达的眼神变得疯狂起来,“你以为你拿到了降头引,找到了那个老和尚,就能破解血降吗?太天真了!血降的反噬,是你无法想象的!”

她说着,突然拿起祭坛上的匕首,猛地刺向小明!

小明早有准备,连忙侧身躲开,匕首擦着他的胳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他知道自己不是阿南达的对手,必须想办法拿到心头血。

就在这时,他看到阿南达因为用力过猛,身体向前倾斜,胸口正好对着旁边一个尖锐的祭坛角。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小明的脑海。

他猛地冲上前,不是去抢匕首,而是用尽全力,将阿南达推向那个祭坛角!

阿南达没想到小明会来这一手,惊呼一声,身体重重地撞在祭坛角上。只听“噗”的一声,祭坛角尖锐的顶端,刺穿了她的胸口!

鲜血,瞬间从她的胸口涌出,染红了她苍白的皮肤。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小明,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痛苦,还有一丝……解脱?

“你……”她想说什么,却只咳出了一口血。

小明看着她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吓得呆立在原地。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就在这时,阿南达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小明的手,把他的手指按在自己胸口的伤口上,沾了一点鲜血。然后,她指了指那幅画,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后,头一歪,再也不动了。

小明看着自己手指上沾着的、温热的鲜血,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阿南达,大脑一片空白。他拿到了心头血,但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他不敢久留,颤抖着从阿南达胸口的伤口上又沾了一点血,然后拿起那个装着降头引的椰壳盒子,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公寓。

回到酒店,已经接近子时。小明顾不上清洗手上的血迹,立刻按照老和尚的指示,开始准备破降仪式。

他在酒店的阳台上,用一个小铁锅,点燃了檀香木,然后依次加入古钟铜屑、鸡冠血、糯米、桃木枝、佛经书页,最后,放入了小刚的头发和……阿南达的心头血。

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发出“噼啪”的声响,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混合着香味和血腥味的烟雾。小明拿出那个椰壳盒子,高高举起,对着月亮,按照老和尚教他的咒语,用泰语大声念诵起来。

“以日月之光,破邪祟之障,以纯净之心,解血降之咒……”

随着咒语的念诵,盒子里的纸片开始冒烟,上面的泰文字符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燃烧。盒子里的头发也瞬间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房间里传来小刚痛苦的呻吟声。小明连忙跑进去,看到小刚在床上翻滚着,身上的红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皮肤也逐渐恢复了血色。

“啊——!”小刚发出一声大叫,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迷茫。

“刚子!你怎么样?”小明连忙上前扶住他。

小刚看着小明,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小明?我……我刚才做了一个好长好可怕的梦……我梦见我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怎么也挣脱不了,还有阿南达……她……”

他想起了阿南达,脸色一变:“阿南达呢?她在哪?”

小明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小刚发生的一切。他只是说:“没事了,刚子,一切都过去了。阿南达……她不会再伤害你了。”

小刚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身体的轻松感是真实的,他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疲惫地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小明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他想起了阿南达临死前的眼神,那里面有痛苦,有解脱,还有一丝……诅咒。

第二天,小明和小刚退了房,匆匆离开了曼谷。他们没有报警,也没有再提起阿南达和降头的事情。小刚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但他似乎忘记了很多和阿南达有关的细节,只是偶尔会在半夜惊醒,满头大汗,嘴里喃喃着什么。

回国后,生活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小明和小刚很少再提起那次泰国之旅,仿佛那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有些阴影,一旦沾染,就很难彻底抹去。

几个月后的一天,小明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那天晚上,月亮很圆,和在曼谷的那个夜晚一样圆。

走到一个僻静的小巷时,他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奇特的香气——那是阿南达家里的茶香,也是降头林里的味道。

他猛地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小巷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拉长。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泰式口音:

“小明……你以为,血降真的被破解了吗?”

小明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月光下,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巷口。她的长发披散,脸色苍白,正是阿南达!她的胸口没有伤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忧郁和疯狂,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小明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阿南达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降头师家族的诅咒,岂是那么容易破解的?我死了,诅咒就会转移……转移到所有接触过我的心头血,和降头引的人身上。”

她一步步向小明走来,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中。

“小刚……他只是暂时没事了。而你,小明,你沾了我的心头血,你打开了降头引,你……才是下一个祭品。”

小明惊恐地看着她,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森的降头林。他知道,阿南达的诅咒,并没有随着她的死亡而结束。湄南河的阴影,已经悄然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巷口的风吹过,带来了远方河流的气息,也带来了那永不消散的、恐怖的降头诅咒。小明的泰国之旅,似乎才刚刚开始,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更加恐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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