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像无数把冰刃,刮过茫茫冰雪苔原,卷起层层雪浪,在天地间织就一片混沌的白。
车队的重型履带碾过冻得坚硬的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沉闷声响,依旧保持着疾驰的速度,车轮卷带起的冰雪碎块如同迸射的银弹,噼里啪啦地飞溅向两旁的护卫,打在他们的玄铁甲胄上,溅起细碎的冰花。
玄智上人、余庭岳和刘勇三人骑着翼展丈余的风翼兽,与护卫们一道分列车队两侧。
风翼兽振翅时带起的气流吹散身前的雪雾,三人却丝毫不敢懈怠,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苔原,只是眉宇间都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局促。
他们是真的不敢再和那个二驴子同坐一个车厢了。
尤其是玄智上人,此刻正单手捻着佛珠,另一只手却忍不住在大腿上轻轻拍打,每每想起不久前自己仗着修为高深,在车厢里对二驴子颐指气使的作死行为,就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巴掌。
那火爆脾气上来时不管不顾,如今回想起来,后背都阵阵发凉——自己这性子,早晚得被害死!
白日里,谢家姊妹谢小芸和谢小宛特意走出车厢,向二驴子道谢救命之恩。
姐妹俩昨日遭遇冰原雪狼袭击,若非二驴子出手相助,早已性命不保。
闲聊间,谢小芸轻声问起他的姓名,二驴子正擦拭着手上的污渍,头也没抬地随口应了一句:
“哦,我是九玄门掌门王天庆。”
话音落下,玄智上人三人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如同被惊雷劈中,差点从风翼兽背上栽下去。
如今的修仙界,谁没听过九玄门王天庆的大名?那可是凭一己之力荡平魔族巢穴、被誉为“龙皇”的顶尖大能!
难怪他出手时举重若轻,难怪他周身气息虽收敛却隐隐透着威压,原来竟是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微服出行。
自那以后,任凭二驴子怎么招呼,他们三人是打死也不敢再进车厢了。
而车厢里,小乌鸦和九锅倒是毫不客气,见二驴子躺下休息,立刻一人占了一个柔软的沙发,学着他的样子,把圆滚滚的身子埋进厚实的绒毯里,蓬松的羽毛被暖得微微发亮,没多久就闭上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呼大睡声,小脑袋还时不时随着车厢的颠簸轻轻晃动。
“姐姐,你敢信吗?那个胡子拉碴、穿着粗布衣裳的大叔,居然是龙皇大人!”
小宛此刻早已没了昨日的紧张惶恐,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满是崇拜的小星星,她拽着谢小芸的衣袖,语气里满是懊恼与兴奋,
“哎呀姐,我太笨了!你看他肩上一直扛着两只鸟,这么明显的标志我都没认出来,还一口一个‘大叔’叫得亲热,现在想想都觉得脸红!”
谢小芸含笑拍了拍妹妹的手背,柔声安慰道:
“小宛,这也不怪你。如今修仙界模仿龙皇大人的人太多了,那些世家公子哥为了附庸风雅,都特意买两只鸟放在肩头招摇过市,你没认出来太正常不过了。”
她顿了顿,回想一路的细节,补充道,“不过现在细细回想,龙皇大人虽看着粗犷,却一路都酷酷的,不大爱说话,待人接物也透着一股沉稳内敛,和那些轻浮张扬的富家弟子,其实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姐妹俩在车厢里叽叽喳喳地聊了一路,话题始终绕着二驴子打转。能在这荒无人烟的冰雪苔原上邂逅传说中的龙皇,这份意外之喜让她们兴奋得难以自抑,连窗外呼啸的寒风都显得亲切了几分。
夜色渐浓,苔原上的风愈发凛冽,车队寻了一处避风的山坳扎营休整。
篝火很快燃起,跳跃的火光映红了众人的脸庞,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二驴子没半点龙皇架子,径直走到护卫们中间,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大段泛着淡淡金光的龙肉——那龙肉纹理细腻,还未烤制就透着浓郁的鲜香,看得众人眼睛都直了。
对这些常年走南闯北、风餐露宿的底层汉子来说,龙肉可是只在传说中听过的顶尖美食,平日里连想都不敢想。
大家立刻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有人架起烤架,有人刷上油脂,有人撒上香料,不多时,肉香便随着热气弥漫开来,引得众人直咽口水。
龙肉烤至七八分熟,外皮焦脆,内里还带着些许粉嫩,护卫们早已按捺不住,纷纷上手撕咬,大口吞咽着,脸上满是满足的神情。
而二驴子则显得从容许多,他耐心地转动着烤架,将自己那份龙肉烤得外皮金黄油亮,内里熟透却依旧鲜嫩多汁,而后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油纸包好,端到车厢门口,轻声唤道:
“两位姑娘,趁热吃吧。”
谢小芸和谢小宛连忙起身道谢,脸颊因激动和羞涩泛起红晕,想说些什么,却因过分紧张而结结巴巴,最终只化作一句小声的“多谢龙皇大人”。
二驴子摆了摆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随口说了句“不客气”,便转身回到篝火旁,接过护卫递来的酒囊,仰头灌了一大口,与众人谈笑风生起来,爽朗的笑声在山坳里久久回荡。
篝火噼啪作响,肉香混合着酒香,在冰雪苔原的寒夜里,交织成一幅温暖而鲜活的画卷。
再上路时,二驴子周身的气场已然不同。
先前那份因“龙皇”身份而生的疏离感,被连日来同车人的笑语冲淡得无影无踪——
谢家姊妹会分给他亲手做的蜜饯,护卫们会拉着他聊北原域的奇闻,就连最腼腆的小杂役,也敢凑过来问他家乡的景致。
没人再把他当那个高高在上的传说,在众人眼里,他就是个眼神清澈、偶尔会问些傻问题的小兄弟,身上的烟火气,比车厢里的暖炉还要真切。
车轮碾过最后一段冰封的冻土,又颠簸了数日,远方地平线上终于浮现出一片错落的楼宇轮廓。
当那座城池愈发清晰时,二驴子扒着车厢挡板,眼睛瞪得溜圆,嘴里的蜜饯都忘了嚼——那竟是乾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