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许怜南去了许绍华的卧室。
他还没睡,坐在书桌前,正看着书。
许绍华以前就喜欢看书,以前看的更多的是关于生意方面的,现在更多的看史记和休闲的。
许怜南推门进来,他听见动静,也就合上了书本,转着轮椅面朝她。
“休息好了?”
许怜南找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从许绍华的眼神里,她看出他有很多话想说。
但又不知道如何去开口。
“爸,您想说什么?”
许绍华看着面前的女儿,艰涩的滚了滚喉结,他明白她大病初愈,实在不应该去追问这些,但是如果不问清楚,他夜夜实在难以入眠。
“我有些话想问你,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这件事像把刀子悬在我心里,让我实在彻夜难眠。”
许怜南的脸色一下紧张起来,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这样难受。
只咽了咽口水
“爸,您尽管问就好。”
许绍华屋里开着灯,明亮的灯光下,许怜南的表情无所遁形。
“有人跟我说,说你之前在·····”许绍华呼吸都跟着沉重几分,这问题太锥心刺骨,也太难堪。
许怜南心口一下收紧,她从许绍华的表情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下意识攥紧手心,脱口而出“谁告诉您的?”
她这样反问一句,已经把答案说了。
许绍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的人。
半晌沉默之后,他紧紧拧着眉,懊恼悔恨的开始狠狠捶自己大腿,爆发出凄厉的哭喊
“都是我造的孽啊,都是我拖累的你,南南啊,是爸爸对不起你,全都是我的错,我怎么不去死啊!”
许怜南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眼泪一下迸发出来,她咬着唇,只能紧紧抓着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
许怜南泪眼通红,凝视女儿削瘦苍白的脸。
那曾经是多么明媚娇艳的一张脸啊,是多么娇生惯养的一个人啊,是破了一点皮都会娇气的喊疼的人啊。
可是,为了他,为了替他这个无用的无情还债,为了养活他,竟然去那样的地方工作挣钱。
他是个男人,生意鼎盛的时候,不是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那里面是什么样的肮脏场景,他比谁都清楚。
当许绍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做梦。
每个梦都是那么的相似。
梦里,许怜南被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围着,他们的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四处游走,掐着她的脖子灌下一杯又一杯的烈酒。
数次梦醒之后,他都一身冷汗。
“爸爸,这不怪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许怜南的眼泪掉在许绍华的手背上,滚烫的几乎要烫伤他。
她满脸的羞耻
许绍华将她的脑袋抱在怀里,紧紧抱着,震动的胸腔里全是自责“孩子啊,你为什么啊,让我死了好了啊,你也可以轻松一点。”
许怜南抓着他腰间的衣衫,哭的快要喘不上气。
她心口恨意翻滚,恨那个让他知晓这个秘密的人,本来已经过去了,她再也没有去那里工作,她以为许绍华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的。
为什么他还会知道。
许绍华捧起她的脸,颤抖的掌心,瞳孔里满布心疼“孩子,那些日子苦了你了,你受欺负没有,一定受欺负了,那样的地方,那些人,怎么可能不会呢。”
许怜南一直摇头。
声音嘶哑哽咽“没有,爸爸,您别多想,我没有做给你丢人的工作,我就是,我就是”
陪人坐着,喝点酒!这些话也让她难以启齿。
她耻辱的将下唇都咬出血痕,最终还是抬起头,直面许绍华的凝视
“爸,您别多想,也别自责,我真的没有受一点欺负,我把我自己保护的很好,而且我没有经常去,我就是偶尔去一下,那边的领导对我挺好的,也没有为难过我,真的,请您相信我。”
许绍华的手腕被她攥着,他的眼前是许怜南坚定而诚恳的一张脸,那双酷似她母亲的眼睛深处仍旧漂浮着一层泪花。
他怅然若失,哑口无言。
——
回了自己房间的许怜南,没有一刻停歇,掏出手机就给梁惟衡打电话。
打第一个的时候,梁惟衡没有接。
许怜南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九点钟,他不可能睡觉。
她满心满脑子的怒火,一丝一毫都压制不住。
只有念头。
要他一个说法,要他给一个解释。
许怜南不知道自己打了第几个他接的,只知道每次自动挂断之后她都毫不犹豫的再拨过去。
“有事?”
即使那么焦躁,那么怒气冲冲,但是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许怜南还是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你在哪里?”
许怜南语气冰冷,质问的味道多过别的。
梁惟衡在那头蹙着眉头,站在饭店包厢外。
被她质问的陡然一怔,却下意识的回答“北京。”
“梁惟衡,你为什么这么无耻?”
北京比南城冷,可饭店里空调开着,纵使这样梁惟衡在那一瞬间,还是感受了汹涌的狂风席卷而来。
“你什么意思?”
他冷声反问她。
许怜南的嗤笑在手机里都那么清晰,隔着几千公里,仍旧能够准确的击中他心脏。
“我什么意思?梁惟衡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报复我折磨我都行,这是我欠你的,你刺激我爸爸算怎么回事?你拿我在夜色上班的事情刺激他,你是什么居心?”她字字珠玑,齿间都是恨意。
梁惟衡呼吸一滞,刚张嘴想要说话,听见她又咬牙切齿的说
“我在夜色上班我并不觉得是多么羞耻的事情,我靠我自己挣钱,我没有出卖我的身体,我的钱干干净净,可是你的欲盖弥彰,让我爸爸难过了很久,梁惟衡,你真的让我恶心。”
许怜南说完,急促的喘息声,那声音大的很,几乎要把一切声音都盖住,电话那边几乎一丝声响都没有,就连呼吸声都没有。
漫长的寂静,安静到许怜南以为梁惟衡不会再说话,她就此准备挂断电话。
可梁惟衡却在此时出声,他的嗓音里有一抹转瞬即逝的难过。
许怜南没听出,她只听见了令她心寒的一句
“报复你,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