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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甚至连时间都仿佛停止了流动。那阵咳嗽声虽然轻微得如同羽毛飘落,但却如同一根无形的细针,轻而易举地刺破了黑袍人周身凝聚的浓重杀机和死气。

原本正准备给柳白致命一击的黑袍人,动作突然僵在半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他的兜帽下,原本两点幽光此刻却猛地转向巷口,那里面透露出一丝疑惑和警觉。显然,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声让他心生警惕,他开始怀疑这声音是否意味着有什么变故即将发生。

柳白则强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缓缓地抬起那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他的视线模糊不清,只能艰难地将目光投向远处。他的胸腔像是被熊熊烈火灼烧着,那股炽热的感觉让他几乎无法忍受。而与此同时,他体内逆运的真气和侵入的死气还在激烈地冲突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刀刃上行走,不仅带来了浓烈的血腥味,还有刺骨的冰碴子。

柳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他的每一刻都像是在与死亡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当他终于看清那青衫身影时,心头竟然莫名地一松,仿佛找到了一丝依靠。然而,这丝轻松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沉重的担忧——因为他发现,此刻的说书人与茶摊上的那份从容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说书人的脸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疲惫和忧虑,显然他也遭遇了某种困境。

在那狭窄而幽暗的巷子里,月光透过斑驳的墙壁洒下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这个角落。就在这微弱的光线下,一个身影斜倚在巷壁上,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那是一个说书人,他身着一袭破旧的长衫,单手拎着一个粗陶酒壶,壶口微微倾斜,酒液似乎随时都可能倾泻而出。他的脸色在稀薄的月光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毫无血色,就像是被抽走了生命力一般。他的眉眼间弥漫着一种深深的倦意,仿佛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又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不为人知的鏖战。

他的眼神迷茫而疲惫,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他的肩上,让他不堪重负。然而,更令人诧异的是,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巷内那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周围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引发一场激烈的冲突。

然而,说书人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只是自顾自地仰头,将那粗陶酒壶中的酒液猛地灌进喉咙里。劣质酒浆的气味随着微风飘散过来,虽然并不浓烈,但那股刺鼻的味道还是让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说书人的身上,而他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觉。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内心的某种情绪。

但那声轻咳,和那句看似抱怨的低语,却让黑袍人如临大敌。“阁下何人?”黑袍人的声音更加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能感觉到,巷口那人身上没有任何凌厉的气势,就像个普通的落魄文人,可偏偏就是这样,让他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对方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巧到让他无法相信是偶然。他心中暗自警惕,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说书人缓缓地转动身躯,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与自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的目光看似无目的地扫视着四周,实则洞察秋毫,将一切尽收眼底。

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位断指呻吟的矮壮汉子时,那汉子痛苦的模样并未能在说书人心中激起任何涟漪,他的眼神只是稍作停顿,便迅速移开,继续前行。

紧接着,说书人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落在了一个捂着手腕、面色苍白如纸的瘦高个身上。只见那瘦高个浑身战栗不止,显然是被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就连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然而,与瘦高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说书人的面庞却始终保持着一种淡然自若的神情,就好像他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早已心知肚明,完全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或意外。

最后,说书人的目光终于缓缓地移到了单膝跪地、衣衫褴褛的柳白身上。此时的柳白看上去简直狼狈到了极点,他的衣服已经被撕扯得破烂不堪,仿佛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而他的脸上更是布满了尘土和血痕,原本清秀的面容此刻也变得狰狞可怖,让人不忍直视。

然而,尽管柳白的模样如此凄惨,说书人的眼神却依旧冷漠如冰,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在他的眼中,柳白所遭受的这一切似乎都不过是日常生活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件小事罢了,根本不值得他为之动容。

说书人的目光在柳白身上停留片刻后,迅速转移,重新聚焦于那位神秘的黑袍人。他的回应简洁而漫不经心:“一个……说书的。”言罢,他悠然自得地小啜一口酒,仿佛眼前的一切纷争都与他无关。

黑袍人深藏在兜帽下的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对说书人的轻蔑态度极为不满。他对这位说书人的真正身份和实力一无所知,但对方那种毫不在意、甚至有些鄙夷的姿态,无疑是在挑衅,令他心中怒火中烧。

“此间之事,与阁下无关。还请行个方便。”黑袍人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怒,试图以一种平和的语气回应,但话语中仍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强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方便?”说书人听到这个词时,忍不住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并发出两声低沉的笑声。然而,这笑声却意外地触动了他的内息,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他那本就苍白的脸色,在咳嗽的折磨下更显病态的红润。

稍作喘息后,说书人继续说道:“我倒是真想图个清静……”他的嗓音沙哑,仿佛长时间未发声或因某种疾病所致,“可你们,”他举起手中握着酒壶的手,毫不留情地指向黑袍人,“还有你身上那股子……”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恰当的形容词,“从坟墓中爬出的死尸般的气息,实在是太过浓郁,几乎让我无法忍受,连手中的美酒都无法畅饮了。”

“你!”黑袍人听到说书人的话,周身的死气如被点燃的火药一般,骤然暴涨!那死气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他身体周围翻滚涌动,如同实质的黑雾一般!黑袍人显然被说书人的话激怒了,他怒不可遏地吼道:“找死!”这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杀意。

话音未落,黑袍人的身形如同闪电一般一晃,竟然舍弃了原本的目标柳白,如鬼魅般直直地扑向巷口!他的速度快如疾风,在空中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黑痕,仿佛他的身体已经与那股死气融为一体!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只有那道黑影在迅速移动。

眨眼之间,黑袍人便已如饿虎扑食般冲到了说书人面前。只见他那只枯瘦的手掌再次探出,这一次,掌心凝聚的死气比之前更加浓稠,宛如墨汁一般,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那死气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恶意和腐蚀性,直直地抓向说书人的面门!说书人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压迫感,但他依然镇定自若。

黑袍人显然是动了真怒,他决心要将这个不知死活、竟敢如此奚落他的家伙当场击毙!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手中的死气更是浓郁得几乎化不开。他完全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誓要将说书人置于死地。

柳白的心头猛然一紧,想要出声提醒,却感到喉头一甜,又是一口淤血涌上,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黑袍人这一掌的威力,远远超过了刚才偷袭他时的力量!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说书人却像是没看见似的,或者说,是懒得去看。他依旧倚着墙壁,甚至又举起酒壶凑到嘴边,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就在那蕴满死气的掌风即将触及他青衫的刹那——说书人拿着酒壶的手,小指似乎极其随意地,轻轻向外弹了一下。没有劲风呼啸,没有光芒闪耀。仿佛只是弹走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然而,那气势汹汹扑来的黑袍人,却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嘭!”一声闷响!黑袍人前冲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如同被一只无形巨锤狠狠砸中胸口!他周身的护体死气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宽大的黑袍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出几道裂口。“噗——”人在空中,他已抑制不住地喷出一大口乌黑的血液,血液落地,竟发出“嗤嗤”的声响,腐蚀着青石板。他重重摔落在原先站立的位置不远处,挣扎了两下,才勉强用手撑住地面,没有彻底趴下。兜帽滑落些许,露出一张干瘪如同骷髅、毫无血色的脸,此刻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巷口那个依旧在喝酒的青衫人,眼神里再无之前的倨傲,只剩下深深的恐惧。“你……你到底是……”他声音嘶哑,带着剧烈的喘息。

说书人终于放下了酒壶,用袖口擦了擦嘴角,那倦怠的神情丝毫未变。“都说了,说书的。”他瞥了一眼黑袍人,“你的‘幽冥死气’,练岔了路,强行汲取墓穴阴煞,伤了肺腑根基。再练下去,不出三年,五脏枯朽,神仙难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黑袍人如遭雷击,浑身剧震!这是他功法最大的隐秘与隐患,就连组织内部也少有人知,此人如何一眼看穿?!“滚吧。”说书人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趁我……咳咳……还没改变主意。”黑袍人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强烈的恐惧压过了一切。他深深看了一眼说书人,仿佛要将这副形象刻入骨髓,又怨毒地扫了一眼勉强支撑的柳白,咬牙低喝:“走!”那瘦高个和矮壮汉子早已吓破了胆,闻言如蒙大赦,强忍着伤痛,踉跄着扶起黑袍人,三人狼狈不堪地融入黑暗,迅速消失在小巷深处。

杀机骤起骤落,巷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夜风呜咽。柳白强提着一口气,看着说书人。对方依旧那副病怏怏的样子,方才那弹指惊退强敌的莫测手段,仿佛只是他的幻觉。说书人缓缓踱步过来,在他身前停下,低头看了看他拄着的剑,又看了看他苍白如纸、却隐隐透出一丝异样红润的脸色。“逆冲督脉,硬接幽冥掌……没当场爆体,算你命大。”说书人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柳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谢他救命之恩?问他为何出手?问他那逆练功法究竟是何物?问他自己的伤势……说书人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能动了就自己回去。”他顿了顿,补充道,“你那功法,近期每日子午二时,会自行运转一周天,梳理经脉,化解死气。忍着点,别被人当走火入魔给料理了。”说完,他不再停留,拎着那半壶酒,转身,沿着来时路,慢悠悠地往回走,青衫背影在狭窄的巷道里,显得格外单薄孤寂,很快也消失在夜色中。

柳白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体内那股阴寒真气果然开始以一种固定的、缓慢而坚定的节奏自行流转起来,所过之处,撕裂的经脉传来阵阵麻痒与刺痛交织的奇异感觉,而那侵入的幽冥死气,竟真的被一丝丝逼出、化解。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挣扎着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月光清冷,照着他染血的衣衫和手中长剑。今晚发生的一切,如同光怪陆离的梦境。惨胜,重伤,邪功,突破,袭杀,还有那神秘莫测、亦正亦邪的说书人……他知道,从踏入那间茶摊,听到那声惊堂木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已然彻底偏离了原本的轨道,驶向一片未知而危险的迷雾深海。而这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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