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息了约莫半个时辰,在圣禹的协助与丹药作用下,凌尘的伤势勉强稳定下来,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恢复了五六成战力。体内因吞噬古兽力量而留下的隐患,则需要更长时间慢慢化解。
他没有再耽搁,目光投向那片在污浊暗红湖面边缘顽强闪烁的银红区域。随着他突破七品,血脉共鸣愈发强烈,他甚至能隐约“听”到其中传来的、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呼唤。
“尘……儿……”
“走……快走……”
那是母亲火灵儿带着无尽担忧与急切的意念碎片。
“守……住……等……”
父亲凌战天的意念则更加简短,充满不屈的守护意志。
凌尘鼻尖发酸,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对圣禹道:“前辈,我欲前往那片区域,接引父母真灵。还需前辈与诸位在此为我护法,警惕那幽姬去而复返,或古井封印再有异变。”
圣禹面色凝重地点头:“你放心去。老夫会在此布下‘四象混沌阵’,虽不能完全阻隔那孽畜的污染侵蚀,但至少能为你争取时间,并防备外敌。只是……”他看向那不断试图侵蚀银红区域的暗红色粘稠流质,“你如何穿越那片污染区域?强行突破,恐会引发强烈反噬,甚至可能惊醒封印中的孽畜更多意志。”
凌尘沉吟片刻,看向手中那几枚黯淡的魂玉碎片:“或许,可以此物为引。此乃父母真灵印记所附,与我血脉同源。我以混沌圣力激发其中残留的守护意念,或能短暂‘安抚’或‘排斥’开周围的污染力量,开辟一条通道。”
“值得一试。”炎烬长老赞同道,“真灵印记蕴含他们最纯粹的执念与血脉气息,对同源的污染力量有一定排斥性。但时间恐怕不会太长,你需要速去速回。”
“我明白。”凌尘点头,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他先让玄苍、沐雨晴等人协助圣禹,在井口下方这片相对稳固的“岸边”区域布下防御阵法。自己则手握魂玉碎片,缓步走向暗金色与暗红色交织的湖泊边缘。
越是靠近,那股源自湖底古兽封印的邪恶、贪婪、暴戾的威压就越发沉重,如同无形的山岳压在心头。暗红色的污染“湖面”仿佛活物,感应到凌尘的靠近,蠕动得更加剧烈,无数粘稠的触手状流质缓缓抬起,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锁定了凌尘。
凌尘停步,在距离污染区域仅有三丈之处,盘膝坐下。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手中魂玉碎片,以自身混沌血脉与圣力为引,小心翼翼地沟通、激发其中残留的意念。
“父亲……母亲……孩儿来了……”
他心中默念,血脉之力如同温暖的潮汐,涌入魂玉碎片。
嗡——!
魂玉碎片微微震动,散发出柔和的银红光芒。光芒中,那两道虚幻的身影轮廓似乎清晰了一瞬,传递出更加明确的欣喜、激动,以及深深的担忧。
紧接着,一股混合着凌战天不屈战意与火灵儿温柔守护的奇特波动,从魂玉碎片中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荡漾向那片污浊的暗红区域。
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暗红触手,在接触到这股银红波动的刹那,竟如同遇到了滚烫的烙铁,猛地收缩、退避!波动所过之处,暗红色的粘稠流质向两侧分开,在污浊的湖面上,硬生生开辟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宽约三尺、长约十丈的“通道”!通道尽头,便是那片数丈方圆的银红区域!
通道周围的暗红流质剧烈翻腾,发出嘶嘶的、充满不甘与愤怒的声响,不断试图重新合拢,但被银红波动顽强地阻隔着。
“有效!”沐雨晴惊喜道。
“但支撑不了多久!”圣禹紧盯着那条通道,他能感觉到魂玉碎片的光芒正在快速消耗,银红波动也在减弱,“凌尘,速去!”
凌尘毫不犹豫,身化流光,沿着那条短暂的通道疾驰而入!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因为两侧那翻腾的暗红流质散发出的恶意与侵蚀力,即便被阻隔,依旧让他皮肤感到刺痛,神魂也承受着持续的污染冲击。
十丈距离,转瞬即至。
他冲入了那片银红光芒笼罩的区域。
刹那间,一股无比温暖、无比熟悉、仿佛漂泊了万载的游子终于归家的感觉,将他紧紧包裹。所有的痛苦、疲惫、杀伐带来的冰冷,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融化。
眼前,那两道依偎的虚幻身影,变得清晰了些许。
父亲凌战天的身影,高大挺拔,即便只是残存的真灵虚影,依旧散发着顶天立地、宁折不弯的巍然气概,只是眉宇间充满了疲惫与沧桑,以及看向凌尘时,那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愧疚。
母亲火灵儿的身影,温婉而美丽,眸中含着无尽的心疼、思念与泪水,她虚幻的手似乎想抬起,触摸凌尘的脸庞,却又无力地垂下。
“尘……儿……”火灵儿的意念传来,带着哽咽,“真的是你……你长大了……也……受苦了……”
“父亲,母亲,不孝孩儿来迟了!”凌尘眼眶发热,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他扑通一声,在这虚幻的光影前跪下。前世帝尊的骄傲与今生的杀伐果断,在至亲面前,只剩下为人子的孺慕与愧疚。
“起来……”凌战天的意念传来,依旧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颤抖,“你没来迟……是我们……护你不力……”
“不!是孩儿无用,让二老在此受尽万载折磨!”凌尘抬头,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与坚定,“今日,孩儿定要带你们离开!日后,必斩尽仇敌,踏平这沉魂渊,以慰二老所受之苦!”
“好!这才是我凌战天的儿子!”凌战天的虚影似乎挺直了些,眼中爆发出欣慰与骄傲的神采,但随即转为凝重,“但此地凶险,那孽畜虽被封印,其意志与污染无孔不入。我与灵儿真灵本源损耗过巨,已近乎油尽灯枯,仅凭这点守护执念与同源血脉的共鸣,方能在其污染中坚守这一隅。直接带我们出去,恐会立刻引发其全力反扑……”
火灵儿也传递来担忧的意念:“而且……我与你父亲的真灵,在此被折磨万载,已与这片区域的混沌本源以及那孽畜的污染之力,产生了某种扭曲的‘共生’……强行剥离,不仅我们可能立刻消散,更可能引动古井本源暴动,加速封印崩溃……”
凌尘心中一沉。这与他预想的最坏情况相似。父母真灵在此太久,几乎成了这片诡异平衡的一部分。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凌尘急道。
“或许……有一法。”凌战天沉吟道,“我察觉你体内,有一奇异印记,似能容纳、炼化混沌与吞噬之力,且与那孽畜同源却更高阶?”
凌尘心中一动:“父亲是说‘吞天源眼’印记?”
“不错。”凌战天道,“此印记与这古井本源、那孽畜之力皆有渊源。我与灵儿可将这缕残存真灵,暂时寄附于你那印记之中,借其气息遮掩,瞒天过海,徐徐温养。待你将来寻得‘生命神泉’、‘魂源仙莲’等滋养神魂本源的至宝,或修为达到足够境界,再为我们重塑灵躯。只是……此举风险亦不小,可能会让你的印记负荷加重,甚至引来那孽畜对你更深的觊觎。”
“风险何惧!”凌尘毫不犹豫,“只要能救二老,纵是刀山火海,孩儿也闯得!请父亲母亲速速施为,外界通道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能感觉到,手中魂玉碎片的光芒已黯淡到极点,外界银红波动正在急剧减弱,那条通道开始剧烈晃动,周围的暗红流质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冲击着波动的边界。
凌战天与火灵儿的虚影对视一眼,不再犹豫。两道虚影同时化作最纯粹的银红流光,一者炽热如阳,一者温润如月,交织盘旋,最后化作两个微小的光点,顺着凌尘的血脉感应,没入了他胸膛处那枚源眼印记之中。
就在光点没入的刹那,凌尘浑身一震,感觉源眼印记仿佛被注入了两股温暖而坚韧的力量,虽然微弱,却带着血脉相连的亲切感。印记本身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对周围混沌能量的感应与掌控,似乎更加得心应手。
而外界,那片失去了真灵核心支撑的银红区域,光芒骤然熄灭!周围虎视眈眈的暗红流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那片区域淹没、吞噬、同化!
“凌尘!快回来!”圣禹的急呼传来。
那条通道已只剩下最后三尺,且扭曲变形,眼看就要彻底闭合!
凌尘不敢怠慢,身化混沌流光,沿着即将消失的通道,险之又险地冲了出来!在他身后,暗红流质轰然合拢,发出不甘的咆哮。
噗通。
凌尘落在岸边,脸色苍白,却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手抚胸膛,感受到印记中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暖波动,眼中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父母真灵,终于救出来了!
虽然只是残灵寄附,前路依然漫长,但至少,希望已在手中。
“成功了吗?”沐雨晴急切地问道。
凌尘点头,简略说明情况。
圣禹等人闻言,既感欣慰,又觉责任重大。救出真灵只是第一步,后续温养、复活之路,更加艰难。
就在众人心神稍松之际。
轰——!
整个地下空间,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九根封魔水晶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加速蔓延!中心孤岛上那座坍塌的宫殿遗迹,竟在震动中彻底垮塌,露出下方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
一股比之前墓老人引动的、更加精纯、更加暴戾、更加贪婪的古老意志,如同沉睡的史前凶兽被彻底触怒,从湖泊最深处,从那个漆黑洞口中,轰然苏醒!
“蝼蚁……窃贼……混沌血脉……还来!!!”
宏大、混乱、充满无尽怒火的意念,直接在所有人心底炸响!
湖泊中央,那被污染的暗红区域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一只完全由暗红火焰与污秽本源凝聚的、遮天蔽日的巨大兽爪,缓缓探出,带着撕裂一切、吞噬一切的恐怖威能,朝着凌尘等人所在的岸边,狠狠抓来!
这一次,不再是意志投影,也不是借力一击。
而是混沌古兽封印本体,因真灵被夺,被彻底激怒,不惜代价,强行透出部分实质力量,发动了毁灭性的一击!
大圣巅峰,甚至……触及准帝门槛的恐怖气息,笼罩全场!
“不好!那孽畜发狂了!”圣禹脸色剧变,“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