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娘与石勇的北上之行,并未耗费太多时日。不过旬余,一个暮色沉沉的傍晚,两骑快马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梁山泊。马蹄裹布,人衔枚,直至王伦书房外,值守的士卒才认出风尘仆仆的二人。
王伦闻报,立刻放下手中事务,亲自迎出。烛光下,扈三娘虽面带倦色,眼中却神采奕奕,见到王伦,嘴角自然漾开一丝安心的笑意。石勇识趣地留在门外警戒。
“路上可还顺利?伤势如何?”王伦引她入内,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目光在她肩头流转。
“一切顺利,伤处已无大碍,哥哥放心。”扈三娘心中一暖,语气轻快了些,随即正色道,“哥哥,大名府情况,已大致探明。”
她接过王伦递来的温水,饮了一口,便清晰条理地陈述起来:“那‘大刀’关胜,果然名不虚传。治军严谨,麾下五千人马操练有素,军容整肃,远非高唐州之兵可比。其人身长九尺,面如重枣,与祖上关云长确有七分神似,使一口青龙偃月刀,有万夫不当之勇。”
王伦静静听着,眼神专注。
“然而,”扈三娘话锋一转,秀眉微蹙,“此人亦有其致命之处。他极为自负,笃信自身武勇与谋略,常以先祖为标榜,言谈间对朝中诸多将领颇有不屑。尤其与大名府内一些靠裙带关系上位的文官武将,关系颇为不睦。小弟石勇曾混入其军营附近酒肆,听闻其麾下士卒抱怨,关胜因刚直不阿,屡次驳回上官某些不合规矩的调令,已引得一些人不快。只是因其名声和能力,暂时无人动他。”
王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刚极易折,名高引谤。此等人,往往不畏强敌,却恐身后污名,受小人构陷。”
“哥哥所言极是。”扈三娘点头,“此外,我等还探得,那蔡京虽提拔他,实则更多是看中其名望用以镇守北地,并非真正心腹。关胜对此亦心知肚明,曾酒后感叹‘不得明主,空负此身’。”
“不得明主……”王伦轻声重复,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看向扈三娘,目光柔和而带着赞许,“三娘,此行辛苦了。你所探消息,至关重要!”
正在此时,吴用与林冲也被王伦派人请来。听闻扈三娘安然返回并带回如此详尽的情报,二人都松了口气,随即精神大振。
吴用抚掌笑道:“好!有关胜此等性情,破之易矣!宋江想引虎驱狼,我等便来个‘请君入瓮’,让这头猛虎,为我所用!”
林冲也道:“若能收服关胜,不仅大增我军实力,更能狠狠挫败宋江的算计!”
王伦沉吟片刻,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形。他看向吴用:“学究,若行离间之计,伪造一封蔡京手书,斥责关胜剿匪不力,暗通梁山,甚至暗示要拿他问罪……以关胜之心性,当如何?”
吴用眼睛一亮,羽扇轻摇:“妙!关胜心高气傲,必不堪受此污蔑!其对朝廷本就心存怨望,若见如此‘手书’,要么心灰意懒,要么愤而求证,无论何种反应,皆是我等可乘之机!届时,再派一能言善辩、且能取信于他之人,前往陈说利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关胜归顺,大有希望!”
“只是,”林冲略有疑虑,“关胜非比常人,寻常说客,恐难近身,更难以取信。”
王伦目光转向扈三娘,眼神中带着询问与决断:“三娘,此行凶险,但唯有你亲身经历,熟知情况。我想请你,再走一遭!”
扈三娘毫无惧色,立刻起身:“三娘愿往!”
王伦却抬手示意她稍安:“非是让你去作说客。说客之人,我另有人选。我要你做的,是再冒风险,将这封‘蔡京手书’,并我等诚意,设法送到关胜手中。你可敢?”
“有何不敢!”扈三娘语气坚定,“我既能探得消息,便能送达此信!”
“好!”王伦不再犹豫,对吴用道,“学究,立刻着手伪造书信,务求逼真。三娘,你稍作休整,待书信制成,便再辛苦一趟。此行只需送信,不必多言,送完即回,安全第一!”
“明白!”
***
两日后,一封盖着“蔡京”私印的密信,由萧让仿写,金大坚刻印,几可乱真。信中措辞严厉,指责关胜拥兵自重,纵容梁山坐大,疑其有养寇自重之心,命其即刻向呼延灼移交部分兵权,并回京“述职”,言语间充满了猜忌与陷阱。
夜色中,扈三娘再次与石勇出发,带着这封足以搅动风云的密信,直奔大名府关胜军营。这一次,她不仅要面对关胜的威严,更要应对宋江可能布下的眼线,以及无处不在的凶险。
王伦再次立于山寨高处,目送那抹坚定的红色身影融入黑暗。他知道,这一步棋,落子无悔。若能成功,梁山将添一绝世虎将,宋江的算计也将落空。若失败……他不敢细想,只能将那份深切的担忧,化为更坚定的意志。
**大名府方向,一场智取豪杰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而梁山的未来,也系于这封真假难辨的书信,和那位红衣女将的胆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