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自商铺二楼的冥坐中苏醒，眼中幽绿光芒一闪而逝，旋即收敛，复归为一种深潭般的沉寂。吞噬那枚变异异核带来的力量已初步稳固，精神力如蛛网般向外延伸，清晰感知着散布四周的百余头丧尸。
它们不再是混乱无序的个体，在其精神视界中，化作一个个或明或暗的光点，传递着饥饿、服从与微弱的本能躁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仿佛这些腐朽躯壳是他肢体的延伸。
今日目标明确——测试并强化对尸群的控制力，并向城市深处，那片记忆中拥有大型医院的区域探索。药品，对于任何形态的生存者而言，都是战略资源。或许，那里也能找到关于病毒或异变的线索。
他步下楼梯，守候在口的几头变异体立刻低下头颅，喉间发出温顺的呜咽。陈默目光扫过，心念微动。
“列阵。”
无声的命令发出。原本散乱拥堵在街面上的尸群一阵骚动，随即开始缓慢而笨拙地移动。普通丧尸被驱赶到外围，形成松散的第一道防线；行动稍迅捷者置于两侧翼；而那几头力量型或速度型的变异体，则被调动至队伍前列与核心区域，作为攻坚与护卫的中坚。
整个过程耗时颇久，队形也远称不上严整，但相较于昨日纯粹的本能聚集，已是天壤之别。尸群沉默而立，腐坏的面容朝向同一方向，竟隐隐有了几分军队的肃杀之气。
陈默走至队首，开山刀斜指前方。
“前进。”
尸潮开拔。脚步蹒跚却一致，踏在破碎的沥青路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如同送葬的鼓点。陈默行走其间，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驾驭着一艘由腐肉与骸骨组成的巨舰，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方向与速度，避开大型障碍，维持着基本的阵型。
初时，操控如此规模的尸群对精神负荷极大，仿佛同时牵着上百根韧性不一、随时可能崩断的丝线。他必须时刻感知每一头丧尸的状态，压制其偶尔爆发的攻击本能，协调彼此步伐。额间虽无汗可流，却传来阵阵虚幻的刺痛感。
行进约莫一公里，途经一个十字路口。右侧岔路突然传来人类惊恐的尖叫与零星的枪声！
陈默精神一凛，尸群立刻在他的意念下停止前进，齐刷刷转向声源方向，百十双空洞或闪烁着绿光的眼瞳望去，场面诡谲至极。
只见一支约七八人的幸存者小队，正从一家超市中仓皇冲出，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丧尸！他们衣衫褴褛，面带菜色，手中武器五花八门，甚至有人握着菜刀。子弹显然不多，射击声稀稀拉拉，很快便被丧尸的嘶吼淹没。眼看就要被合围！
那群幸存者也看到了路口这支“整齐划一”、规模更大的尸群，顿时面如死灰，眼中尽是绝望。
“完了……”为首一个手持消防斧的壮汉喃喃道，几乎放弃抵抗。
陈默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人类的情感在他心中激不起太多涟漪，反而在评估——这群人的价值，以及干预的风险。
就在幸存者小队即将被吞没的瞬间，陈默动了。
他没有亲自出手，而是将精神力凝聚成束，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向追击尸群中几头最为活跃的变异体！
“吼！”
那几头变异体如遭重击，动作猛地一滞，发出困惑而痛苦的嘶吼。它们追击的势头被打断，连带整个追击尸群都出现了刹那的混乱。
与此同时，陈默向自己的尸群下达了指令：“威慑。”
一股磅礴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向路口！并非针对那些幸存者，而是精准覆盖了追击的尸群！
瞬间，所有追击的丧尸，包括那几头变异体，都如同被冻结般僵在原地，本能地感到恐惧，不敢再向前一步。只有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充满不甘的嗬嗬声。
那群幸存者愣住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巨大的困惑交织在脸上。他们看着路口那支沉默的、仿佛在接受检阅的诡异尸群，又看了看僵直不动的追兵，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手持消防斧的壮汉最先反应过来，他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尸群队首那个唯一穿着相对完整、手持开山刀、身影挺拔得不像丧尸的“存在”，咬了咬牙，低吼道：“快走！别回头！”
幸存者们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冲过路口，消失在另一侧的街巷中，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支救（或者说，放过）了他们的尸群。
直到人类的气息彻底消失，陈默才缓缓收回威压。
追击的尸群恢复了行动能力，但它们失去了目标，又慑于陈默尸群的存在，在原地躁动徘徊片刻后，逐渐散去。
陈默面无表情。这次干预消耗了不少精神力，但验证了两点：其一，他对尸群的控制已能达到精细操作的程度，可进行区域性威慑与精准打击；其二，保留人类形态与一定程度的行为逻辑，能在某些时候起到迷惑与震慑的双重效果。
他不再停留，率领尸群继续向医院方向进发。只是经过方才的十字路口时，他注意到地面散落着从那支幸存者小队身上掉落的几块压缩饼干和一张皱巴巴的地图。
心念一动，一头速度较快的丧尸脱离队伍，敏捷地将饼干和地图拾起，恭敬地（如果丧尸的动作能称之为恭敬的话）递到陈默面前。
陈默接过地图，展开。上面用简陋的笔迹标注了几个可能的幸存者据点、危险区域，以及……市中心医院的位置，被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骷髅头，旁边还有潦草的字迹：“变异体巢穴，禁入！”
他收起地图，看向医院方向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但步伐未曾迟疑。
控制尸群，如臂指使，仅是开始。前方的危险，才是真正的试炼
越靠近市中心医院，周遭环境愈发显得死寂诡谲。建筑破损程度加剧，许多楼宇仿佛被巨力撕扯过，露出扭曲的钢筋骨架。街道上废弃的车辆堆积如山，某些地方甚至需要尸群合力才能勉强清理出通路。空气中弥漫的腐臭气息愈发浓烈，其间还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那是大量血肉堆积发酵后特有的气味。
陈默散开的精神力触须，不断反馈回危险的信号。阴影中窥探的目光增多，一些气息明显强于普通丧尸的个体在远处徘徊，似乎是在观察这支“纪律严明”的不速之客。他甚至捕捉到几道格外隐晦而强大的精神波动，如同黑暗中的毒蛇，冰冷地扫过他的尸群，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恶意。
地图上的骷髅标记，绝非危言耸听。
医院高大的主体建筑已然在望，那白色的墙垣如今布满污秽与干涸的血迹，无数窗户破碎，如同骷髅头骨上的空洞眼窝。医院前的广场及周边街道，丧尸的密度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其中变异体的比例显着提高，甚至能看到几头形态格外狰狞、气息逼近昨日那巨臂尸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陈默能感觉到，这片区域的尸群，并非完全混乱无序。它们似乎受到某种无形力场的牵引，或者说……统治。
一个区域的“王”？
陈默在距离医院广场约五百米的一栋商业楼顶停下，尸群则被他命令散布在楼下各要道，构筑防线。他需要先观察。
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波纹，小心翼翼地向医院方向延伸。很快，他“看”到了——在医院主楼那破损的大门入口处，盘踞着一头形态奇特的变异体。
它体型并不算格外庞大，约两米出头，但通体皮肤呈现出一种类似岩石的灰褐色，布满皲裂的纹路。它的头颅异常硕大，几乎没有脖颈，直接与肩膀相连，面部五官扭曲，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凝实如火焰的幽绿光芒。它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由骸骨堆积而成的“王座”上，周身散发着强大的精神波动，如同蛛网的中心，连接着广场上绝大部分的丧尸。那些丧尸的行动，隐隐以其为圆心，进行着缓慢的、有规律的流动。
“精神控制型…”陈默心中一凛。这类变异体往往比纯粹力量型的更为难缠。
似乎感应到了陈默那带着试探性质的精神力扫描，那头“岩石巨颅”猛地抬起头，幽绿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直射陈默所在的方向！
“嗡——！”
一股强横、霸道、充满侵略性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巨锤，沿着陈默精神感应的路径狠狠反击而来！
陈默闷哼一声，意识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震荡！他立刻收缩精神力，在身前布下层层防御。
两股无形的力量在半空中悍然对撞！
没有声音，却仿佛有惊雷在灵魂层面炸响！陈默脚下的楼板微微震颤，空气中荡开一圈圈肉眼不可见的精神涟漪。楼下尸群受到波及，发出一片不安的骚动与低吼。
初次交锋，势均力敌。
陈默眼神凝重，对方的精神力量磅礴而凝练，带着一种固化、僵硬的特性，如同磐石，难以撼动。而且，它占据地利，能够调动整个医院区域的尸群。
硬拼，绝非上策。
“岩石巨颅”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广场上的尸群随之躁动起来，开始向陈默所在的方向缓慢逼近，如同被惊动的蜂群。
陈默心念电转，迅速制定策略。他命令麾下尸群依托商业楼的复杂地形，构筑多层防御工事，准备迎接冲击。同时，他自身的精神力不再与对方硬碰硬，而是化作无数纤细的丝线，如同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渗透向医院广场的尸群。
他要进行一场精细的“掠夺”与“策反”。
他的精神力绕过“岩石巨颅”那坚固的核心控制区，精准地找到那些控制力相对薄弱、或者本身意志就不甚坚定的普通丧尸与低级变异体。如同最高明的窃贼，他小心翼翼地切断它们与“岩石巨颅”之间的精神链接，然后迅速打上属于自己的精神烙印！
一头，两头，十头……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需要极高的精准度与稳定性，稍有不慎便会被“岩石巨颅”察觉并反制。陈默全神贯注，额间那虚幻的刺痛感再次袭来，且愈发强烈。
“岩石巨颅”显然并非蠢物，它很快察觉到了自己“子民”的异常流失。它发出愤怒的咆哮，幽绿的目光更加炽盛，加强了对剩余尸群的控制，同时驱使着它们加速向商业楼发起了进攻！
“轰隆！”
尸潮如同黑色的海浪，狠狠拍击在商业楼外围的防御圈上！顷刻间，最前沿的丧尸如同割麦般倒下，黑血飞溅，残肢乱舞。但后续者源源不绝，踩着同类的尸体疯狂前冲。
陈默麾下的尸群在他的精细指挥下，展现出远超对手的战术素养。力量型变异体顶在最前，如同磐石抵挡冲击；速度型则游走侧翼，伺机袭杀对方的指挥节点（较强大的变异体）；普通丧尸则依托掩体，进行简单的配合攻击。
战场瞬间陷入白热化。嘶吼声、撞击声、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浓烈的恶臭几乎化为实质。
陈默对周遭的惨烈厮杀恍若未闻，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场无声的精神争夺战中。渗透、切断、烙印……周而复始。他“掠夺”尸群的速度越来越快，对精神力的运用也愈发纯熟。
医院广场的尸群开始出现明显的混乱，一部分继续进攻，一部分则陷入茫然，甚至开始攻击身旁的“同伴”。
“岩石巨颅”愈发狂躁，它那岩石般的皮肤下仿佛有光芒在流动，强大的精神冲击一波接一波地扫向陈默，试图干扰他的行动。
陈默咬牙支撑，将大部分精神力用于防御与渗透，只以少部分力量维持麾下尸群的指挥。这是一场意志与耐力的比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商业楼下的战场尸横遍地，陈默的尸群损失近半，但防线依旧稳固。而医院广场的尸群，已有近三分之一脱离了“岩石巨颅”的控制，或被陈默策反，或陷入了无主的混乱。
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
商业楼下的战场已化为真正的血肉泥潭。残肢断骸堆积如山，粘稠的黑血浸透了每一寸地面，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陈默麾下的尸群折损超过六成，残存者也大多带伤，但它们依旧在他的精神指令下，如同最忠诚的死士，死死扼守着关键通道，将数量仍占优势的医院尸群阻挡在外。
楼顶之上，陈默与“岩石巨颅”的精神对决也已至关键时刻。
持续高强度的精神对抗与精细操控，让陈默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那是一种比肉体劳累更加难以忍受的枯竭感。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精神波动不再如最初那般稳固磅礴，开始出现了紊乱与力竭的迹象。
它的控制范围在缩小，对剩余尸群的掌控力也在减弱。反观陈默，尽管同样消耗巨大，但在这种极限压力下，他对精神力的运用反而变得更加凝练、高效，那冰冷能量在体内运转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了几分。
此消彼长！
陈默眼中厉色一闪，决定不再拖延。他深吸一口气（尽管这动作已无生理意义），将剩余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凝聚起来，不再是分散渗透，而是化作一柄无形无质、却锋锐无匹的精神长矛！矛尖直指远处“岩石巨颅”那燃烧着幽绿火焰的核心！
与此同时，他向楼下已方残存的尸群，以及那些被策反、陷入混乱的医院尸群，发出了最后的总攻指令：
“杀！”
“吼——！”
原本僵持的战线瞬间打破！陈默一方的丧尸，无论是残部还是新降者，如同被注入狂暴药剂，嘶吼着向医院尸群发起了决死冲锋！而医院尸群因首领精神受制，阵脚大乱，抵抗变得软弱而混乱。
就在这内外交困、战场喧嚣达到顶点的刹那——
陈默意念一动，那柄凝聚了他此刻全部精神力量的长矛，破空而去！
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无视了物理距离的阻碍，直刺“岩石巨颅”的精神核心！
“岩石巨颅”显然察觉到了这致命的威胁，它发出一声混合着愤怒与惊惧的尖啸，庞大的精神力疯狂回收，在身前构筑起一道又一道厚重的精神壁垒！
“轰！！！”
精神世界仿佛炸开了一颗太阳！
剧烈的冲击波以医院门口为中心向外扩散，离得近的丧尸如同被狂风席卷的落叶般东倒西歪，不少直接头颅爆裂，委顿在地！
陈默身躯剧震，踉跄后退数步，以开山刀拄地方才稳住身形，意识海中一片空白，仿佛所有思绪都被那一击抽空。
远处，“岩石巨颅”僵坐在它的骸骨王座上，眼中的幽绿火焰明灭不定，最终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它那岩石般的皮肤失去了光泽，布满裂痕，旋即，整个硕大的头颅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寸寸碎裂，化作一堆真正的顽石与尘埃。
首领伏诛，剩余仍在抵抗的医院尸群瞬间失去了所有指挥，彻底陷入瘫痪。它们停止了攻击，茫然地站在原地，或被冲上来的陈默部众轻易撕碎。
喧嚣的战场，迅速归于死寂。
唯有浓烈的血腥与恶臭，证明着方才战斗的惨烈。
陈默喘息着，感受着精神力如同退潮般回落，留下无尽的空虚与疲惫。但与此同时，一股远比之前吞噬任何异核都要精纯、磅礴数倍的冰冷能量，如同百川归海，从“岩石巨颅”消散的方向涌来，疯狂注入他的体内！
这股能量不仅强化着他的身体，更带着一种对精神力运用的明悟与提升。他感觉自己的感知范围扩大了近一倍，对精神力量的掌控也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楼下剩余的所有丧尸——包括他原有的部众、新策反的、以及刚刚失去首领的医院尸群——近两百头丧尸的精神链接，如同温顺的溪流，清晰无比地汇入他的意识海。
如臂指使，念动即至。
他缓缓走下商业楼。所过之处，所有丧尸，无论种类，无论之前属于何方，尽皆匍匐在地，表示着最高的敬畏与臣服。
他走到医院广场，踏上那堆已化为碎石的“王座”。环视四周，黑压压的尸群 肃立，蔓延至视野尽头。
他抬起手，无需言语，精神意念如同君王敕令，传遍整个尸群：
“我，即是你们的意志。”
“吼——！”
尸群发出整齐划一的低沉嘶吼，声浪滚滚，在这死寂的医院上空回荡，宣告着新王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