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四十八：骨哨招魂
古玩街的地摊向来鱼龙混杂，老鬼的摊子尤其如此。那老头总爱蹲在油布摊后，眯着眼打量来往的人，手里摩挲着些说不清来路的小物件，嘴里没几句实在话。这天他盯上了个大学生，是附近美院的张伟，正蹲在摊前看些旧铜钱。
“小哥，看点特别的不？”老鬼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从怀里摸出个东西，用脏兮兮的软布裹着。掀开布，里头是枚骨哨，惨白色，指节长短，形状竟跟人指骨差不离，吹口磨得光溜，看着有些年头了。
“这是啥？”张伟皱着眉，没敢碰。
“好东西！”老鬼挤挤眼，神秘兮兮的，“骨哨，老辈传下来的，吹着没声，可灵验了——招桃花！你心里想着哪个姑娘吹，保准她对你另眼相看。”
张伟脸一红，他正暗恋系里一个女生，犹豫着没说话。老鬼见状又敲边鼓：“不贵，给五十块就行，买个念想也值啊。”
张伟架不住劝，又图便宜，真掏了钱把骨哨揣走了。
当晚回了宿舍，舍友都出去上自习了，宿舍里就他一个人。他摸出骨哨，对着台灯翻来覆去看，越看越觉得古怪，又忍不住想老鬼的话。到底还是好奇占了上风，他把骨哨凑到嘴边，试着吹了一下。
确实没声，连点气音都没有。可哨子刚离嘴，他就打了个寒颤——不是冷风吹的，是宿舍里的温度好像骤降了好几度，墙根的阴影里都透着股子寒气。他愣了愣，只当是自己错觉，把骨哨随手扔在了桌角。
可从这天起，怪事就没断过。
先是总觉得背后有人。走路时，坐下时，甚至低头画画时，都能感觉到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回头看又啥都没有，宿舍里空荡荡的，只有窗帘被风掀得轻轻晃。后来照镜子也不对劲，镜子里的自己总是模模糊糊的，像蒙了层水汽，眼窝那处尤其暗，怎么擦镜子都没用。
最让他心慌的是暗恋的女生。之前两人还能笑着说几句话，这几天女生见了他就躲，眼神里带着怯生生的恐惧，话都不肯跟他说一句。张伟急了，托同学去问，女生才支支吾吾说，她连着几晚做噩梦，梦见个穿破烂寿衣的骷髅，手里拿着个白森森的东西，对着她“吹”，虽然听不见声，可梦里头心都揪着疼，醒了一身冷汗——她没说那东西是啥，可张伟一摸口袋里的骨哨，后脖子都凉了。
没几天，张伟眼窝就凹下去了，脸色白得像纸，上课都走神，精神头快绷断了。舍友看他不对劲，硬拉着他，打听着找到了我这儿。
他把骨哨递过来时，手还抖着。我接过来一摸，指尖当即窜起股寒意，不是普通的凉，是刺骨的冷，像攥着块冰碴子，顺着骨头缝往里钻。再看质地，非金非玉，糙得很，指尖蹭过能感觉到骨纹——是真的骨殖，还放了不少年头了。
我把罗盘往旁边一放，指针“嗡”地就跳起来，摆得跟拨浪鼓似的，稳都稳不住。同时心里头莫名窜出股邪火，不是我的情绪，是从骨哨上传来的——阴邪得很，还带着股子贪婪，像饿极了的野狗盯着肉，那股子占有欲直往人脑子里钻，看得人心里发堵。
我把骨哨凑到灯下细看，吹口那处不起眼，仔细瞧能看见几道细微的暗红色纹路，不是脏东西，倒像是干涸的血渍，渗进了骨缝里。
“这不是招桃花的，是招邪的。”我把骨哨往桌上一放，离张伟远了点，“魍魉骨哨，用横死的年轻男子指骨炼的，还掺了邪术。”
张伟脸“唰”地白了：“魍魉？那……那吹了会咋样？”
“吹了没声，是人耳听不见，灵体却能听见的‘招魂音’。”我指了指骨哨，“招不来桃花，只能招来些缠在情欲执念里的魍魉。这些东西没形没影，跟寄生虫似的，缠上你就不肯走，吸你的精气，还把你身上的磁场搅得乱七八糟，让你带着股‘不祥’的味儿——旁人靠近就发怵，那女生自然躲着你。”
更糟的是，这邪祟还能顺着哨音找目标。张伟心里念着那女生，邪祟就循着这念想缠过去，夜里托梦吓唬人，要么把人吓走，要么把人缠得也不安生，说到底，是满足它那扭曲的占有欲。
“邪器惑心，魍魉都缠到你身上了。”我没让他再碰骨哨，找了块干净布，倒上黑狗血和朱砂拌的粗盐，把骨哨裹得严严实实——粗盐能隔邪气，黑狗血和朱砂是镇邪的，这么一裹，至少能把邪劲压下去。
又让他回宿舍时，在墙角、窗台撒上桃木屑和香灰混的“净宅粉”，那些魍魉虽然主要缠人，可宿舍里也留了不少气息，得赶紧清干净。
最后处理那骨哨，得选个能散怨气的地方。我带着张伟往郊外走，找了个十字路口——四通八达的，邪气好散。等正午日头最毒的时候，把骨哨从布包里取出来，放在块铁砧上。
我拎起爷爷留下的那把铁锹，黝黑的木柄，铁头磨得发亮，老辈说这铁锹埋过桃木符，专能破煞。我捏着诀，嘴里念着“破器诀”，瞅准了骨哨，抡起铁锹狠狠砸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骨哨应声就碎了，没成大块，直接化作一蓬惨白的骨粉，风一吹就飘起来。就在这时，骨粉里窜出几缕灰黑色的烟雾，细细的，扭来扭去，看着像没头苍蝇。明明没听见声，可看着那烟雾扭曲的样子，就跟听见了尖啸似的，凄厉得很。
正午的日头晒下来，那几缕烟跟见了火的冰雪似的，“滋滋”地缩了缩，没一会儿就化得干干净净，连点影子都没剩。
铁锹一收，周围的寒气好像也散了。张伟松了口气，说身上那股总被盯着的冷意没了。后来他回学校，那女生果然不再做噩梦，见了他虽然还有点生分，可眼神里没了恐惧，慢慢也能说上话了。
只是之前那阵子“不祥”的印象，得慢慢磨。张伟后来跟我说，再也不敢贪便宜买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了。也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捷径？有些看着像好事的“捷径”，尽头说不定就是魍魉扎堆的深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