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宅不安
林建国一家搬进城西那栋老洋房时，正是初秋最舒服的时节。梧桐叶刚染上浅黄，风里带着桂花香，他握着房产证站在雕花铁门前，看着妻子李梅抱着刚上幼儿园的儿子小宇，身后跟着拎着保温桶的老母亲，忍不住笑出了声：“妈，您看这院子，以后种您爱吃的小白菜正好，小宇还能在这儿骑平衡车。”
老母亲眯着眼打量这栋两层小楼，白墙红瓦，窗沿下还留着旧时的石膏花饰，连台阶缝里都长着嫩生生的苔藓，透着股过日子的踏实劲儿。“好，好，比咱们以前住的单元楼敞亮多了。”她笑着应着，伸手去接李梅手里的行李，却没注意到怀里的小宇突然皱起眉头，往李梅脖子里缩了缩，小声嘟囔：“妈妈，这里不好闻。”
李梅只当孩子是换了新环境认生，拍着他的背哄：“傻孩子，刚搬进来有点灰味儿，通通风就好了。”可她没料到，这“不好闻”的味道，竟像根无形的刺，扎进了往后的日子里。
搬家头一周还算平静，一家人忙着收拾行李、添置家具，每天累得倒头就睡。可从第二周开始，家里的气氛就变了。最先不对劲的是老母亲，以前总爱坐在院子里择菜、跟邻居聊天，如今却总说浑身没力气，饭也吃不下几口，没过两天就发起了低烧，去医院查了血、做了ct，连医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开了些清热解毒的药。
老母亲病倒还没好利索，林建国和李梅之间又起了摩擦。以前夫妻俩很少红脸，就算有分歧也能好好商量，可现在动辄就为点小事吵起来——李梅埋怨林建国下班不及时回家搭把手，林建国嫌李梅对老人不够耐心，连小宇玩具放错了地方，都能让两人吵得面红耳赤。有次林建国加班晚归，看到客厅灯没关，随口说了句“怎么不知道省电”，李梅当场就红了眼，声音拔高：“我白天带孩子、照顾妈，晚上还要收拾屋子，哪有精力顾这些？你倒好，就知道指责我！”
林建国愣在原地，看着妻子眼里的委屈和怒火，心里又酸又闷。他知道李梅辛苦，可话到嘴边，怎么就变成了伤人的刺？更让人心焦的是小宇，以前晚上沾枕头就睡，现在每到半夜准会哭醒，嘴里喊着“怕、有声音”，李梅抱着他哄半宿都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眼里的红血丝越来越重。
连家里养了三年的泰迪狗“团团”也变得不对劲。以前团团温顺得很，见人就摇尾巴，现在却总缩在沙发底下，有人经过就龇牙低吼，夜里还会对着空气狂吠，声音里满是焦躁。
一家人被这些怪事缠得心力交瘁。李梅托人找了懂风水的先生，先生来家里转了圈，说客厅的镜子对着房门犯了“冲煞”，让他们把镜子挪走，又在门口挂了串五帝钱，可没用；林建国带着老母亲去看了中医，老中医说老人是“肝气郁结”，开了些疏肝理气的药方，喝了半个月，老人的精神头还是没提上来。
那天晚上，小宇又哭到后半夜，李梅抱着孩子坐在床边掉眼泪，林建国蹲在一旁抽烟，烟蒂扔了满地。“建国，要不……咱们搬走吧？”李梅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房子邪门得很，再住下去，咱们家都要散了。”
林建国掐灭烟，心里也犯怵。这房子是他和李梅攒了十年的钱才买下的，当初看中的就是老洋房的地段和格局，要是就这么搬走，不仅可惜，手里的钱也不够再买一套。他揉了揉眉心，突然想起前阵子同事老张提过的一个人——陈默。老张说陈默懂些“特殊”的门道，以前帮朋友解决过类似的麻烦，要不试试？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林建国通过老张联系上了陈默。电话里的陈默声音很平和，听他讲完家里的情况，只说“明天上午我过去看看”，没多问别的。
第二天上午，陈默准时到了。他穿着件简单的灰色夹克，背着个旧帆布包，看起来三十多岁，眉眼间透着股沉稳。跟着林建国走进院子时，他没像之前的风水先生那样四处打量，只是站在院子中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眉头轻轻皱了下。
“进屋看看吧。”陈默说。
走进客厅，李梅正陪着老母亲坐在沙发上，小宇躲在李梅身后，怯生生地看着陈默。团团则缩在沙发底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陈默没在意团团的反应，慢慢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手指偶尔会轻轻碰一下墙壁、沙发扶手，像是在感受什么。
“房子的格局没问题，采光通风也挺好，”陈默停下脚步，看向林建国，“你们搬进来前，前房主住了多久？家里情况你们了解吗？”
林建国愣了下，他当初买房子时，只跟中介打过交道，前房主说是要移民，急着卖房，双方没见过面。“中介说前房主住了五六年，没提别的。”他说。
陈默点点头，蹲下身，手指指着墙壁下方一道不显眼的裂缝：“你们看这里，还有那边的墙角，都有修补过的痕迹，而且修补的时间应该不长。”
林建国和李梅凑过去看，才发现墙壁上确实藏着不少细小的裂缝，有些地方的腻子颜色比周围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些裂缝……是房子老了的缘故吗？”李梅问。
“不全是。”陈默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梧桐树，“老房子难免有裂缝，但这些裂缝的形状很不规则，像是被外力撞击过，而且不止一处。”他顿了顿，又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在这屋里待久了，心里会莫名发慌，或者容易烦躁？”
这话一下说到了林建国和李梅的心坎里。李梅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我总觉得心里堵得慌，看什么都不顺眼，跟建国吵了好几次了。”老母亲也开口：“我也是，待在屋里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出去晒晒太阳会好点。”
陈默走到客厅中央，停下脚步：“这屋里的‘气’乱了，像是攒了太多拧巴的情绪，散不出去。”他看向林建国，“你们最好找中介问问，前房主家里是不是经常吵架，或者出过什么事。”
林建国立刻给中介打了电话，软磨硬泡了半天，中介才支支吾吾地说，前房主夫妻俩确实关系不好，住在这里的几年里，经常有人听到他们家吵架摔东西，有一次还惊动了物业，据说当时家里的桌子都被掀了，墙壁也被砸坏了，后来前房主匆匆卖了房，就出国了。
挂了电话，林建国脸色发白：“中介说……前房主家经常吵架，墙壁就是那时候砸坏的。”
“这就对了。”陈默语气平静，“这是‘情绪污染’。人在极度愤怒、怨恨或者悲伤的时候，会释放出一种负面能量，这种能量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会像水汽渗进木头里一样，钻进墙壁、家具这些东西里，尤其是老房子，年头久了，吸附的能量会更多。你们搬进来后，这些负面能量就像看不见的‘影子’，影响着你们的情绪和状态，所以才会吵架、生病、孩子哭闹。”
李梅听得目瞪口呆，她以前从不信这些，可家里发生的事，又让她不得不信。“陈先生，那……这能解决吗？”她急切地问。
陈默点点头：“能解决，不过需要你们配合。首先，你们一家人得暂时搬出去住几天，比如去亲戚家或者酒店，让我把屋里的‘浊气’清干净。”
林建国连忙应下：“没问题，我们今晚就收拾东西搬去我妹妹家。”
“好。”陈默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包海盐和一包晒干的艾草粉，“明天你们走后，我会把所有门窗打开，让空气对流，然后把海盐和艾草粉混合在一起，撒在屋里每个角落，尤其是墙壁裂缝和修补过的地方。海盐能吸附负面能量，艾草是驱邪的，让它们在屋里待一夜，就能把藏在暗处的‘浊气’吸走。”
他又拿出一小包柚子叶：“后天我会用新鲜柚子叶煮水，把家具、墙面都擦一遍，柚子叶有净化的作用，能去掉残留的杂气。最后再点上一炷檀香，檀香的香气能安神定气，让屋里的‘气’顺过来。”
“那之后呢？”老母亲轻声问，“会不会再犯？”
陈默看向老人，温和地说：“清理完之后，最要紧的是你们一家人要多在这屋里制造开心的事。比如一起做饭、陪孩子玩游戏、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用你们的笑声和温馨的记忆，把过去的负面能量盖过去。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家里的‘气’，最终还是靠人来养的。”
当天晚上，林建国一家就搬去了他妹妹家。陈默则留在老洋房里，按照计划开始清理。他打开所有门窗，让秋风灌进屋里，把积攒的沉闷空气都吹走；然后将海盐和艾草粉仔细混合，蹲在地上，一点点撒在客厅、卧室、厨房的每个角落，尤其是墙壁裂缝处，他特意多撒了些，嘴里没说什么，只是动作格外认真。
第二天早上，陈默来清扫盐艾粉。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的粉末上，像是撒了层细雪。他用扫帚轻轻扫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扫完后又用吸尘器把缝隙里的粉末吸干净。接着，他在厨房里煮起了柚子叶，新鲜的柚子叶在热水里翻滚，清新的香气慢慢弥漫开来，驱散了屋里最后一丝沉闷。
他用抹布蘸着温热的柚子叶水，从客厅的沙发开始擦起，然后是茶几、电视柜、墙壁，每一个地方都擦得仔仔细细。擦到小宇的房间时，他看到墙上贴着几张卡通贴纸，嘴角轻轻扬了扬，擦得更轻柔了。最后，他在客厅中央摆上一个小小的香炉，点燃一炷檀香。烟气袅袅升起，带着醇厚的木质香气，和柚子叶的清新交织在一起，屋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温润起来。
三天后，林建国一家搬了回来。一走进院子，李梅就觉得不一样了——风里没有了之前那种说不出的压抑，反而透着股清爽。走进客厅，檀香和柚子叶的淡淡香气还在，墙壁干净明亮，连之前看着别扭的家具，似乎都顺眼了不少。
小宇一进门，就挣脱李梅的手，跑到客厅中央，捡起地上的玩具车玩了起来，嘴里还哼着儿歌，再也没有之前的怯生生。团团也从李梅怀里跳下来，摇着尾巴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趴在了林建国的脚边，安安静静地打盹。
老母亲坐在沙发上，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舒服，这屋里头，终于舒服了。”
从那以后，林建国和李梅记着陈默的话，特意多花时间陪家人。周末的时候，林建国会早起去菜市场买新鲜的菜，和李梅一起在厨房里忙活，老母亲坐在旁边择菜，给他们搭把手，小宇则在厨房门口玩玩具，时不时跑进来要块胡萝卜啃；晚上吃完饭，一家人会坐在客厅里，要么看老照片，要么听老母亲讲过去的事，小宇会给大家表演在幼儿园学的儿歌，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没过多久，老母亲的精神头就提上来了，不仅能自己做饭，还能带着小宇在院子里种小白菜；林建国和李梅再也没为小事吵过架，遇到问题会耐心商量；小宇晚上睡得安稳，白天也活泼了不少，在幼儿园里还得了“阳光宝宝”的奖状；团团则变回了以前温顺的模样，见人就摇尾巴，再也不会对着空气狂吠。
深秋的一个周末，林建国一家在院子里晒被子，梧桐叶落在院子里，金黄一片。李梅抱着刚晒好的被子，看着丈夫陪小宇踢足球，老母亲坐在一旁织毛衣，心里满是暖意。她抬头看向这栋老洋房，白墙红瓦在阳光下格外好看，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邪门”，只剩下家的温馨。
她突然明白，所谓的“家宅不安”，从来不是房子的问题，而是住在房子里的人的情绪。当负面情绪被清理，正向的温暖被填满，房子自然就会变成让人安心的港湾。而这份温暖，需要一家人用爱和陪伴，慢慢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