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议,立即中止对她的‘尽职调查’,并将她的风险评级……从‘投资者’,临时调整为……需要被保护的‘受损资产’。”
杜蔷薇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指挥中心里最后一丝虚伪的客套。
我,林渊,看着屏幕上杜蔷薇那张理所当然的脸,以及她身后那个在坑里怀疑人生的蕾娜,我刚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结果一口营养棒没咽下去,差点当场噎死。
“咳咳……咳!”我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对着通讯器,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脸上挤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同意……咳……我同意我们coo的风险评估报告。非常……一针见血。”
而在遥远的山巅,那个趴在坑里的“受损资产”本人,在听到杜蔷薇这句堪称补刀的评价时,猛地抬起头,那双一向高傲的金色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屈辱。
“你……说……谁是……资产?!”
蕾娜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孙悟空那一棍子蕴含的霸道规则之力,让她体内的神圣原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根本无法正常运转。她一用力,又是一口金色的神血喷了出来。
“报告cEo,”我身旁的苏半夏,面无表情地在战术平板上更新了数据,并用最冷静的科研腔调补充道,“根据实时传回的生命体征数据显示,我们的‘天使投资人’,其神体核心的能量回路,遭到了非对称性的规则降维打击。打个比方就是,一台顶级的服务器,被人用一句无法理解的诗句,给整到蓝屏死机了。硬件没坏,但操作系统……崩溃了。”
她顿了顿,得出了一个更扎心的结论:“想要重启,可能需要重装系统,或者……找到那个写诗的人,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
我的首席技术官,被一个“文化人”用“写诗”的方式给干趴下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把他……给我……接回来。”
许久,我叹了口气,下达了指令。当务之急,是把我们这位已经严重“折旧”的投资人给弄回来。再让她在外面待着,我怕她的系统都要跟着一起破产了。
……
半小时后,守望者基地,医疗舱。
蕾娜躺在洁白的医疗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她的身体在苏半夏“生命编码”的滋养下正在快速修复,但她的精神,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光和热的恒星,一片死寂。
“唐朝的账……”她嘴里,无意识地,反复呢喃着这几个字。
我和杜蔷薇、苏半夏,三个人站在床边,组成了一个气氛尴尬的“事故处理小组”。
“我认为,我们必须立刻重新评估与烈阳文明合作的全部风险。”杜蔷薇,我们的首席风险官,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依旧冰冷,“这是一次严重的尽职调查失败。我们的团队,对潜在的‘历史遗留问题’,完全没有准备。”
这话一出,蕾娜那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被刺伤的自尊。
“杜蔷薇同志,”我不得不站出来当这个和事佬,“我得纠正你一下。这次的事故,不是蕾娜女士的个人问题,而是我们整个‘管理层’的集体误判!”
我看着躺在床上、重新把头扭到一边的蕾娜,用一种召开集团检讨会时的诚恳语气,沉声说道:
“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我们光想着分析‘竞争对手’的实力和技术,却完全忽略了去调查他的‘背景’和‘历史恩怨’!这是我的失职,作为cEo,我负主要责任。”
我这番主动揽责的话,让蕾娜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一些,紧绷的肩膀稍微沉了下去。
“所以,”我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锐利,“这不是一次失败,这是一次……代价高昂的市场调研。我们用一位‘天使投资人’的暂时性资产折损,换来了一份关于我们‘本土竞品’——孙悟空先生——最珍贵、最核心的技术参数!”
我的目光扫过她们三人,最终定格在蕾娜的脸上,用一种布置全新KpI的口吻,下达了新的任务:
“所以,蕾娜cto,你接下来的首要任务,变了!”
“不再是训练葛小伦,也不是什么物理清盘。而是——搞清楚,孙悟空到底是怎么打败你的!他那种能把你的神力‘定义’为无效的‘规则武器’,到底是什么原理!”
“从现在开始,孙悟空,不再是你的仇人。他是我们公司最高优先级的……‘技术攻关项目’!”
这句话,像一道光,照进了蕾娜那片死寂的精神世界。
报仇?格局太小了。
搞垮一个主神的最好方式,不是杀了她,而是让她沉迷于技术研发,无法自拔。
“……他说的‘唐朝的账’……”蕾娜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迷茫,“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千四百年前……我们烈阳……在地球做过什么?”
杜蔷薇和苏半夏都摇了摇头,她们的历史课本里,可没有这段。
我装作沉思了片刻,然后用一种不确定的、猜测的语气,轻声说道:
“会不会……是你们烈阳的历史记录里,出现了一些……嗯,小小的‘误差’?”
“又或者,就像我们公司做账一样,总会有那么几笔……见不得光的‘账外资产’和‘表外业务’,没有写进给投资人看的年度财报里?”
说完,我不再言语。
医疗床上,蕾娜沉默了。
但她那双原本空洞的金色眸子里,缓缓地,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又无比危险的火焰。
d 那不再是单纯的愤怒与屈辱。
而是一种,想要撕开历史的迷雾,去寻找一个被埋藏了上千年的……真相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