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尽,阿秀蹲在溪边浣衣,棒槌击打在粗布上的声响惊飞了芦苇丛里的白鹭。水面倒影里,她脖颈处还留着昨夜被丈夫阿强掐出的淤青,像一条丑陋的紫蛇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
竹筐里突然多出一块陌生的桃红手帕,绣着并蒂莲的边角沾着新鲜的胭脂。阿秀指尖发颤,这块手帕她见过——上周赶集时,邻村的寡妇春兰就用它包过炒货。春兰生得丰腴艳丽,总爱穿大红色的斜襟短衫,阿强每次提起她时,眼里就烧着令阿秀作呕的欲火。
“又在偷懒!”背后传来阿强的咆哮。阿秀慌忙将手帕塞进衣服内袋,转身时正撞上男人散发着酒气的胸膛。阿强的胡茬蹭过她的脸颊,掌心重重捏上她腰间的软肉:“老李家的赌局三缺一,把箱底的镯子拿出来。”
“镯子早当掉了。”阿秀别开脸,余光瞥见丈夫衣襟上沾着的茉莉花瓣。春兰家的院子里,就种着一大丛茉莉。阿强的拳头瞬间落在她肩膀,剧痛让阿秀踉跄着跌进溪水,浸透的粗布衣裳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曲线。
“贱货!”阿强盯着她半透的衣襟,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扯开裤腰带扑过来。阿秀奋力挣扎,指甲在他脸上抓出三道血痕。暴怒的男人抄起溪边的鹅卵石,狠狠砸在她背上。剧痛让阿秀眼前炸开白芒,意识模糊前,她听见山路上传来清脆的铜铃声——那是春兰卖豆腐时挂在驴车上的铃铛。
暮色降临时,阿秀在柴房里醒来。后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嘴里还残留着泥土与铁锈的腥甜。门缝里漏进月光,照亮墙角蜷缩的身影。她摸索着找到白天藏起的桃红手帕,泪水滴在手帕的并蒂莲上,晕开两朵深色的花。
“阿强哥~”春兰娇软的声音突然刺破夜色。阿秀浑身僵硬,透过柴房的破窗,她看见月光下春兰扭动着腰肢,将一锭银子塞进阿强手里。“这是王掌柜给的赏钱,明晚你可要好好疼我。”春兰的手指划过阿强胸膛,男人迫不及待地扯下她的肚兜,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就开始撕扯。
阿秀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成亲那日,阿强也曾这样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说要带她过上好日子。可自从沾了赌,这个家就成了人间炼狱。上个月阿强输红了眼,竟要将她抵给赌场老板抵债,若不是隔壁张婶帮忙凑钱,她早已沦落风尘。
柴房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阿秀摸到墙角的镰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想起后山断崖下湍急的溪流,突然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等阿强输光所有家当,等春兰玩腻了这个男人,她要带着他们一起坠入深渊。
第二天清晨,阿秀照常去田里插秧。路过春兰家院子时,她故意放慢脚步。篱笆内传来男人的咒骂:“你说王掌柜给的赏钱?这分明是假银锭!”春兰的笑声娇嗔:“谁让你昨夜不尽兴~”阿秀攥紧手中的秧苗,指甲掐进鲜嫩的叶片,绿色汁液染在掌心,像极了春兰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
正午时分,阿强醉醺醺地回到家,一脚踢翻了阿秀放在灶台的饭锅。“春兰那贱人敢骗老子!”他揪起阿秀的头发,“你去把她给我叫来,不然今晚就把你卖到窑子里!”阿秀看着丈夫通红的双眼,突然温顺地点头:“我这就去。”
出了家门,阿秀没有往春兰家的方向走,而是拐进了后山的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人在耳边低语。她找到那株歪脖子老松,从树洞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用攒了半年的鸡蛋钱买的砒霜。
傍晚,阿秀特意煮了阿强最爱吃的红烧肉。肉香飘出厨房时,春兰果然踩着碎步来了。“哟,阿秀妹妹手艺见长啊。”她倚在门框上,眼神挑衅地看着阿秀,胸前的风光大半暴露在外。阿强立刻凑过去搂住她的腰:“宝贝儿来得正好,咱们边吃边聊。”
阿秀往红烧肉里撒砒霜的手很稳,就像平时撒盐那样自然。她盛了三碗饭,在春兰的碗底悄悄压了片茉莉花瓣。“姐姐尝尝,这是我新学的做法。”阿秀笑得温柔,眼角却泛起泪光。
春兰夹起一块肉,突然皱起眉头:“这肉怎么有股怪味?”阿强不耐烦地抢过碗:“你事儿真多!”他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汁水顺着嘴角流到脖颈。阿秀静静看着他们,耳边响起小时候母亲教的童谣:“山鬼哭,溪水怒,负心人,下地狱。”
腹痛来得比预想中更快。阿强突然捂住肚子惨叫,春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砒霜发作时,阿秀端坐在门槛上,看着两个痛苦翻滚的人。月光落在她身上,像给她披上一件银甲。春兰挣扎着扑过来,指甲几乎要抠进她的脸:“你...你这个毒妇...”
“我毒?”阿秀甩开她的手,声音冰冷,“你们算计我家田地、要把我卖进妓院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狠毒?”阿秀抓起春兰的头发,将茉莉花瓣塞进她嘴里,“尝尝,这是你院子里的花香。”
阿强的惨叫声渐渐变弱,春兰也瘫在地上没了动静。阿秀走进房间,取出压箱底的红嫁衣。这是她成亲时穿的,如今布满褶皱,却依然鲜艳似血。她对着铜镜梳妆,将春兰的桃红手帕系在发髻上,突然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
“阿秀!”是张婶的声音。阿秀慌忙吹灭油灯,从后窗翻出。她知道,天亮后整个村子都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但此刻,她只想去后山断崖看看——那里的风,或许能吹散这满身的血腥气。
月光照亮山路,阿秀的红嫁衣在夜色中翻飞,像一只浴血的蝶。她站在断崖边,听见溪水下的暗流涌动。远处传来鸡啼,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山风呼啸而过,卷起阿秀鬓角的发丝。她最后看了眼山下沉睡的村庄,张开双臂纵身跃下。嫁衣在空中绽放成血色的花,与渐白的天色交织成一幅凄美的画。这一夜,注定会成为这个宁静山村永远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