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漾那只抵在他胸前的手，还僵硬地停在那里，掌心下是他衬衫布料下温热坚实的触感和沉稳有力的心跳震动，一下一下，敲着她的指尖，烫得她心慌。
她用力推的那一下，力道不小。
周衿墨的身体顺着她的力道，微微向后撤开了一点距离。虽然幅度不大，只是拉开了几公分的空隙，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几乎要灼伤人的压迫感，却瞬间减弱了不少。
新鲜冰凉的空气重新涌入肺里，岑漾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因为刚才的屏息和紧张而微微起伏着，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咚咚狂跳，震得她耳膜嗡嗡响。
但他的目光，却没有丝毫退让。
依旧沉沉地锁着她，像精准的捕猎者，将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惊慌、无措、羞窘和那点尚未褪去的、因为过度惊吓而泛起的苍白，都看得一清二楚。
岑漾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脸颊不受控制地迅速漫上一层滚烫的热度，连耳根都烧红了。她眼神慌乱地躲闪着，根本不敢与他对视，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不停地颤抖，像受惊的蝶翼。
她抵在他胸前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想要收回来，却又因为僵硬和不知所措而停在原地，进退两难。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尴尬几乎要达到顶点时——
周衿墨看着她这副完全慌了神、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模样，忽然扯了下嘴角，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带着点痞气的轻笑。
那笑声很轻，落在极度安静的空气里，却格外清晰，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岑漾猛地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向他。
他脸上那种骇人的、带着强烈侵略性的阴沉神色不知何时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更熟悉的、但又有些不一样的…玩味和戏谑。眼底的深邃未散，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让人看不真切的雾气，让人捉摸不透。
他微微挑眉，目光落在她依旧绯红滚烫的脸颊和写满慌乱的眼睛上，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尾音拖长，听起来懒洋洋的，却每个字都精准地戳中她：
“怎么？”
他顿了顿，嘴角那点痞气的笑意加深了些，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
“小时候挂我身上当树袋熊，死活不肯下来的时候，可没见你嫌近啊。”
“那时候鼻涕眼泪蹭我一身，怎么推都推不开，忘了？”
他的语气轻松，带着点哥哥逗弄妹妹似的玩笑意味，仿佛刚才那个将她困在方寸之间、目光沉得吓人、逼问她“有了别的想法”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这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记忆的闸门。一些模糊又清晰的、属于童年糗事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让岑漾的脸瞬间爆红，热度一路蔓延到脖子根，烧得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你胡说什么！”她羞恼地反驳，声音因为底气不足而微微发颤，下意识就想收回还抵在他胸前的手，却被一种莫名的、残留的悸动钉在原地。
周衿墨看着她瞬间炸毛、羞得无地自容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点玩味和戏谑几乎要溢出来。他似乎很满意她这个反应，刚才那点被打断的不悦也消散无踪。
他不再逼近，反而彻底放松了身体，重新靠回驾驶座，那只撑在车窗上的手也收了回来，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
刚才那股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似乎被他这三言两语和态度的突然转变，巧妙地冲淡、缓解了。空气重新流动起来，不再那么粘稠窒息。
但他看向她的眼神，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带着探究和某种未散深意的光，却始终没有完全消失，像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无声涌动。
他侧过头，看着她依旧红透的脸和闪烁不定的眼神，忽然抬起手，非常自然地、甚至带着点惯有的、哥哥对妹妹的那种随意，揉了揉她的头发。
动作不算温柔，甚至有点乱，把她原本盘得好好的发型都揉乱了几缕碎发。
“行了，”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腔调，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和…一丝难以捕捉的喑哑，“别傻愣着了，上去吧。”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极其自然地切换了话题，语气平常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天是不是有早课？别又睡过头。”
这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她熟悉的、会管着她、偶尔逗弄她、但总体还算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周衿墨哥哥”。语气、神态、动作，都无缝衔接回了之前的模式。
仿佛刚才那个在昏暗光线下将她困住、呼吸灼热、目光沉得吓人、带着强烈侵略性逼问她、甚至用手指轻轻拂过她耳侧的男人，真的只是她紧张过度产生的幻觉。仿佛那令人心悸的近距离接触、那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神、那带着滚烫暗示的质问，都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种突兀的、毫无过渡的转变，让岑漾整个人都懵了。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脸上还残留着未褪的红晕和羞窘，心脏却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此刻巨大的反差，跳得更加混乱无序。脑子里像一团被猫玩乱的毛线，纠缠在一起，理不出任何头绪。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如果他是在开玩笑...…那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眼神那么吓人？为什么他的触碰让她战栗？为什么他的问题让她心慌意乱？
可如果他不是开玩笑...…为什么现在又能这么自然地切换回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的失落感，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将她彻底淹没。她看着他已经转回去、侧脸线条恢复平静的周衿墨，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周衿墨没再看她，只是目视前方，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语气平淡地催促：“还不上去？等着我送你到门口？”
岑漾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样，慌慌张张地收回一直抵在他胸前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他胸膛滚烫的触感和有力的心跳余韵。她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不用，我上去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推开车门，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快步冲向宿舍楼的大门，背影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周衿墨坐在车里，没有立刻离开。他透过降下的车窗，看着她仓促跑远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宿舍楼的门厅里。
他脸上那点玩味的、戏谑的、轻松的笑意，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收敛起来，最终消失不见。眼底深处那层薄薄的雾气散去，重新露出底下沉沉的、翻涌着未明情绪的暗色。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缓慢地蹭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目光依旧望着宿舍楼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