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气氛就变了。
车厢里那个冰冷的“哦”字，像一块沉重的寒冰，砸在岑漾心上，也砸在了她和周衿墨之间。原本就有些微妙的关系，瞬间降到了冰点。
接下来的几天，岑漾明显感觉到周衿墨的态度不一样了。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信息发得那么勤。以前不管多忙，他总会抽空发几条，有时候是问她吃饭没，有时候是告诉她晚上来接的时间，有时候甚至只是发个没什么意义的标点符号，像是为了确认她的存在感。
现在，他的微信对话框安静得吓人。偶尔她主动发消息过去，比如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或者告诉他排练结束了，他的回复也变得极其简短。
【晚上有应酬。】
【嗯。】
【知道了。】
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多说，语气冷淡得像是在回复一个不熟的工作伙伴。连以前那种带着点命令式的“等着”或者“发定位”都没有了。
他来接她的次数也变少了。有时候是林助理来，有时候甚至只是让司机过来。即使他亲自来了，车里的气氛也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不再主动跟她说话，脸色总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下颌线绷着，眼神看着前方或者手机屏幕，周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她小心翼翼地问一句“今天忙吗”，他也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或者“还行”，然后就没了下文。
那种刻意的疏远和冷漠，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岑漾心上，不剧烈，却持续地疼着，让她无所适从，心里难受得发紧。
她开始反复回想那天在车里的对话，越想越觉得，自己那个试探蠢透了，笨拙又明显，肯定被他一眼就看穿了。他后来的反应，那些逼问，那个冷笑，那个冰冷的“哦”，无一不在告诉她：他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而他生气的原因…...
岑漾蜷缩在宿舍的床上，抱着膝盖，心里一片冰凉。
他生气，是因为她提到了别的男生？是因为她试图挑战他那种“哥哥式”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掌控感吗？
他是不是觉得，她这个一直被他护在羽翼下、应该乖乖听话的“妹妹”，开始不听话了，开始有自己的心思，甚至可能“翅膀硬了”想飞走了，所以感到不悦，甚至…失望？
所以他用这种冷淡和疏远来惩罚她，让她清醒，让她安分，让她重新变回那个依赖他、不会反抗的“岑岁岁”。
对，一定是这样。
他根本就不是…不是因为别的。
那些她偷偷猜测的、因为关诗晴和祁琪的话而滋生出的、一丝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此刻像被冷水浇透的火苗，嗤啦一声，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难堪的自嘲。
她果然是想多了。他怎么可能对她有那种意思呢？他一直把她当妹妹，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温若雪说得对，他疼她，就像疼亲妹妹一样。是她自己昏了头，被那些暧昧的举动迷惑，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还傻乎乎地去试探，结果弄巧成拙，把他推得更远了。
想到这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闷得她喘不过气，眼眶也忍不住发热。一种巨大的失落和委屈席卷了她，还夹杂着浓浓的懊悔和难堪。
她开始下意识地躲着他。
既然他的照顾和靠近只是因为“哥哥”的责任，而现在这份责任因为她愚蠢的试探而让他感到厌烦了，那她就该识趣点，离他远点，不再去招惹他，不再给他添麻烦。
周三晚上，她排练结束得比较晚。走出艺术楼，果然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跑车停在楼下。车窗降下一半，周衿墨坐在里面，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岑漾的脚步顿了一下，心脏不受控制地缩紧。她攥了攥背包带子，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拉开车门。
她站在车窗外，隔着一段距离，声音有些低，带着刻意保持的疏离：“那个…...周衿墨，今天…...不用送我了。我和...…和关诗晴她们约好了，一起去吃宵夜，她们...…她们就在前面等我。”
她说完，手指紧张地抠着背包带子，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被他看出自己在撒谎。关诗晴和祁琪早就回宿舍了。
周衿墨转过头，目光透过车窗落在她身上，没什么温度，像是在审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他看了她几秒，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然后，他极淡地点了下头，声音没什么起伏：“随你。”
说完，他直接升起了车窗，黑色的玻璃隔绝了他的身影。引擎低沉地轰鸣一声，车子没有丝毫停留，利落地掉头，驶入了夜色中，很快消失不见。
岑漾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她却觉得心里更冷。鼻子一酸，她赶紧低下头，快步朝着宿舍楼走去。
周五下午，她有一节公共选修课，在教学楼c区。下课铃响，她随着人流走出教室，一眼就看到周衿墨靠在不远处走廊的墙边，似乎在等人。他今天穿得很休闲，但身高腿长，气质出众，在人群中依然很显眼。
岑漾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转身从另一个楼梯口溜走。
但周衿墨已经看见了她。他的目光扫过来，精准地捕捉到她，没什么波动。
岑漾硬着头皮，慢慢走过去。
“下课了？”他直起身，语气平淡。
“嗯。”岑漾点点头，手指蜷缩着。
“走吧，送你回去。”他说着，就要转身。
“不用了！”岑漾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有点急。她看到他动作顿住，眼神似乎沉了一下，心里一慌，赶紧补充解释，声音越来越小，“我…...我约了同学去图书馆查资料，就在这栋楼，很近的…真的不用麻烦了…...”
周衿墨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无所遁形。他看了她好几秒，看得她头皮发麻，几乎要撑不住改口。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轻地扯了一下嘴角，那弧度看不出是笑还是别的什么，眼神却冷了下去。
他点了点头，声音听不出情绪：“好。”
然后，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背影挺拔却透着一种疏离的冷硬。
岑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赶紧扶住了旁边的墙壁，心脏砰砰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她真的害怕了。害怕他那种冰冷的眼神，害怕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更害怕自己心里那份不该有的、因为他一点点疏远就难受得要死的心思。
她只想躲回自己的壳里，离他远一点，让一切恢复到以前…或者，至少不要再变得更糟。
晚上，周衿墨坐在书房里处理文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他扫了一眼，是岑漾发来的微信。
【明天周末，我和晴晴她们约了去市中心逛街，中午就不一起吃饭了，晚上可能也会晚点回来，不用等我。】
这条消息，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距离感和刻意的汇报式口吻，像在划清界限。
周衿墨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脸色沉得吓人。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下一秒，他猛地抬手，将手机重重地反扣在了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烦躁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眼底一片沉郁的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