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漾拖着两条跟灌了铅似的腿，慢吞吞地爬上四楼，回到宿舍。
楼道里静悄悄的，这个点，大部分人都还没回来。她用钥匙拧开门，屋里黑漆漆的，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她没开大灯，摸黑把肩上沉甸甸的背包卸下来，随手扔在椅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自己也跟着瘫坐在椅子上，不想动。
累，浑身都疼，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脚趾头还在隐隐抽痛，提醒着她刚才近乎自虐的练习。
但比身体更难受的，是心里头那股空落落、还冒着酸涩泡泡的感觉。
她坐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起身，拿了毛巾和洗漱用品，晃进卫生间。热水哗啦啦冲下来，打在酸痛的肌肉上，稍微缓解了一点疲惫，却冲不散心里那股憋闷。
脑子里反反复复，还是那张照片。暖黄的灯光，精致的酒杯，温若雪得体自信的笑，还有周衿墨那放松的、她很少见过的侧脸…“沪市·外滩”那个定位像根刺，扎在那儿。
他明明不在京市。他明明和温若雪在一起。可他连一条消息都没给她发。哪怕一句“今天不过去了”呢？
没有。什么都没有。
洗完澡出来，身上舒服了点，但心里那点郁结的气没散，反而像被水汽蒸腾过，更堵得慌了。
她擦着头发，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
屏幕漆黑。她按了一下home键，亮了。锁屏界面依旧干干净净，连条推送广告都没有。
期待落空后的那种失落，混着点自作多情的难堪，还有看到那张照片后的酸涩和不舒服，几种情绪搅合在一起，在她心口发酵，咕嘟咕嘟冒着泡，越来越酸，越来越胀。
委屈感毫无预兆地涌上来，鼻子猛地一酸。
她赶紧吸了吸鼻子，把那股酸意憋回去，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屏幕上划拉着。微信对话框的最上面，还是她昨天发给他的一个表情包，下面空空荡荡。
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把她那点排练当回事？是不是觉得她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他特意说一声？是不是…温若雪说的那些“正事”，那些“合作”，才是他真正看重、真正需要花时间精力去对待的？
而她，就和以前一样，只是他顺手照顾一下的“小尾巴”，无聊时逗一下的“小玩意儿”？
就在她脑子里乱糟糟地东想西想，情绪快要压不住的时候，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也跟着亮起，伴随着默认的铃声，在异常安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被吓了一跳，心脏猛地一缩，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定睛一看，屏幕上跳动闪烁的名字，赫然是——
周衿墨。
他居然打电话来了。
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又疯狂地加速跳动起来，撞得胸口发疼。一股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更委屈的情绪猛地顶了上来，堵在喉咙口。
她盯着那个名字闪烁了好几秒，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手指有些发僵地划过接听键，把手机贴到耳边。
电话那头的声音传了过来，背景里似乎还有些模糊的嘈杂人声，像是刚从一个热闹场合抽身。
“排练结束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声线比平时低哑一些，“我刚忙完。”
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自然的，甚至带着点例行公事般的询问。
岑漾听着他这平淡无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语气，心里那点刚刚因为他主动来电而冒头的、不争气的期待，噗嗤一下，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汹涌的委屈和一股莫名的火气。
她憋着一口气，从喉咙里硬邦邦地挤出一个字：“嗯。”
电话那头的周衿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顿了一下，声音放低了些：“累了？声音不对。早点休息。”
他这难得的、听起来像是关心的话，此刻却像是一点火星，猛地溅到了她心里那堆早已塞满的、酸涩委屈的干柴上。
一股冲动毫无预兆地冲了上来，压都压不住。
她几乎没过脑子，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尖锐和质问：
“你和温若雪在一起工作？”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像什么？像是在查岗，像是在无理取闹。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背景里那些模糊的嘈杂声也消失了，像是他走到了一个更安静的地方。
他顿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平静得甚至有点过分：“嗯。沪市这边有个项目要谈，比较急。”
他的平淡，他的理所当然，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下来，把她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彻底浇灭，连烟都不剩。
所以是真的。他确实和温若雪在一起。在那么远的地方。谈着重要的项目。忙得很。
忙到连发一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忙到完全忘了她今天排练到很晚，忘了自己随口说过可能会来看一眼。
原来…真的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在胡思乱想。
巨大的失落和难堪席卷而来，夹杂着看到照片时的那种酸涩，还有被他这种平淡态度刺伤的感觉，所有情绪混在一起，猛地冲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哭腔漏出来，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和颤抖，还有破罐子破摔的倔强：
“周衿墨，”她打断他可能还想解释的话，语速很快，带着刺，“你以后不用管我了，忙你的吧。”
说完，根本不等电话那头有任何反应，她猛地按下了挂断键。
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静得能听到她自己急促又压抑的呼吸声。
她盯着迅速变黑的手机屏幕，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前一片模糊。
几秒后，她像是还不解气，又像是怕他再打过来，手指颤抖着，长按电源键，直接把手机关了机。
屏幕彻底漆黑，映出她此刻通红眼眶和强忍着泪水的、有些狼狈的脸。
一滴滚烫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挣脱了束缚，啪嗒一下砸在了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紧接着，更多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断了线似的，怎么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