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夜宴,陈默滴水不漏、不偏不倚的态度,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试图急切拉拢他的太子与意图威逼压服他的首辅李纲头上。尤其是李纲,这位权倾朝野多年的老狐狸,早已习惯了将一切不稳定因素掌控于股掌之间,陈默这块又臭又硬、还带着尖刺的北疆石头,已然成了他眼中必须尽快拔除的钉子——既然不能为己所用,便绝不能留其成为变数。
文的不行,那便来武的。明的刺杀风险太大,容易引火烧身,那么,便用阴的,用最能败坏名声、最能触动帝王猜忌的——美人计,兼栽赃陷害。
计划在李纲的书房中悄然制定,周密而恶毒。他选中的棋子,是一名唤作“柳烟”的歌姬。此女并非寻常风尘女子,而是李纲暗中培养的“瘦马”之一,不仅姿容绝色,琴棋书画俱佳,更难得的是心思玲珑,善于逢迎,且对李纲有着近乎盲目的忠诚。她的任务,便是设法潜入镇北侯府,接近陈默,若能诱其失德,便坐实其“恃功骄纵,秽乱京城”的罪名;若不能,则寻机将一份早已伪造好的、涉及“北疆密谋与南方藩王往来”的密信,藏于陈默书房隐秘处,再由安排好的“证人”适时揭发,扣上一个“勾结外藩,图谋不轨”的滔天罪名。
此计可谓毒辣,无论成败,都足以让陈默身败名裂,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然而,李纲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陈默身边那无孔不入、如同附骨之疽的暗卫,以及其首领“影”那远超常人想象的警觉与手段。
就在柳烟被一名与李纲门下官员有旧的富商,以“献美”为名,试图送入镇北侯府作为歌舞助兴的当天下午,一份关于柳烟真实身份及其任务的密报,已经悄然呈送到了陈默的案头。情报之详细,甚至连柳烟惯用的熏香配方、以及那封密信计划藏匿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果然来了。”陈默放下密报,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丝冰冷的嘲讽,“李首辅倒是好雅兴,自己不敢来,派个女人打头阵。”
侍立一旁的赵虎勃然大怒:“先生!让俺去把那女人和她背后的龟孙全都砍了!”
“砍了?那多无趣。”陈默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人家既然搭好了戏台,我们若是不配合唱一出,岂不辜负了首辅大人一番‘美意’?”
他看向如同影子般静立在角落的影:“既然他们想玩,我们就陪他们玩一把大的。将计就计,不过,这‘赃’,得换个人来栽。”
影微微颔首,冰冷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有绝对的执行意志:“明白。”
是夜,华灯初上。那富商果然携带着包括柳烟在内的数名歌姬,前来侯府“拜会”。陈默并未拒绝,甚至在厅中设下小宴,看似颇有兴致地观赏歌舞。
柳烟确实色艺双绝,一颦一笑,眼波流转间,媚意天成。她舞姿曼妙,歌声婉转,席间不断向陈默暗送秋波,试图接近。然而,陈默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疏离,欣赏歌舞的姿态无可挑剔,却丝毫不给她近身的机会,言语间更是滴水不漏。
柳烟心中焦急,却不敢表露,只得按计划,假借更衣之名,在一名被买通的侯府仆役(实则早已被影卫监控并反向利用)的引导下,悄然潜向陈默的书房。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李纲的计划进行。然而,就在柳烟即将踏入书房区域的刹那,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掠过,那名被买通的仆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被拖入了阴影之中。紧接着,另一名体型、衣着与柳烟有七八分相似,却早已被影卫控制的女子,迅速替换了她的位置,接过她手中那份用油纸包裹的密信,闪身进入了书房。
真正的柳烟,则被捂住口鼻,瞬间制服,带往了侯府地下某处不为人知的密室。
宴会依旧在“和谐”的氛围中进行。陈默与那富商谈笑风生,仿佛对后台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次日,一场突如其来的“搜查”,打破了京城的平静。数名御史台的官员,手持“密报”,声称镇北侯府藏有谋逆证据,要求入府搜查。其背后,显然有着李纲的推动。
陈默闻讯,并未阻拦,反而大开府门,神色坦荡地表示配合。赵虎率龙渊卫“陪同”搜查,确保过程“规范”。
搜查队伍径直扑向书房。然而,在预设的地点,他们并未找到那封构陷陈默的密信。就在御史们面面相觑、领头者脸色微变之际,一名“眼尖”的龙渊卫士兵,却“意外”地在书房一处极其隐蔽的暗格内,发现了另一封密信!
信被当场取出,当众宣读。内容并非构陷陈默,而是详细记录了李纲核心党羽之一——那位曾前往北疆宣旨的礼部右侍郎周文谦,如何与南方某位实力藩王秘密往来,收受巨额贿赂,并承诺在朝中为其争取利益的罪证!信中时间、地点、金额、人物,一应俱全,细节详实得令人发指!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所有参与搜查的御史都傻了眼。那领头御史更是面如死灰,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这封信,怎么会在这里?!这分明是首辅大人用来……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京城。人证(那名被替换的假柳烟可随时“出面”作证,真柳烟也在掌控中)、物证俱全,周文谦勾结藩王、贪赃枉法的罪行铁证如山!
李纲在府中得到消息时,手中的茶杯当场摔得粉碎,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吐血。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非但没有伤到陈默分毫,反而折损了一员得力干将,更是将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皇帝闻奏,龙颜大怒,下旨彻查。周文谦当即被革职下狱,李纲一党遭受重创,声势大跌。
镇北侯府内,陈默听着韩明汇报外面的风波,神色平静。
“先生,您真是神机妙算!”赵虎兴奋不已,“这下看李纲那老贼还敢不敢嚣张!”
陈默淡淡一笑:“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他送上门来的刀,不用白不用。经此一事,至少能让他们消停几天。”
他目光转向阴影处的影:“那个柳烟,看好她,或许以后还有用。至于周文谦……让他把该吐的东西,都吐干净。”
“是。”影的声音依旧冰冷。
美人毒计,终究毒害了自身。李纲的栽赃陷害,在陈默将计就计的反击下,变成了一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闹剧。京城的局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变得更加波谲云诡。而陈默,则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暗战中,初露锋芒,展现了他不仅能在战场上摧城拔寨,更能在朝堂诡计中游刃有余的可怕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