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万籁俱寂。
苏氏武馆主馆内，林枫独自坐在一楼客厅。电视屏幕无声闪烁，壁灯投下昏黄光晕。他手指搭在沙发扶手上，指节轻叩，与墙壁挂钟秒针的节奏隐隐相合。
突然——
“呜——呜——！”
尖锐的火警警报声撕裂夜空，方向正是城东新区！
茶几上的手机几乎在同时震动起来。林枫眼神微凝，伸手取过手机，动作稳定。接通瞬间，电话那头传来分馆后勤人员带着哭腔的急促声音：“林师兄！分馆出事了！着火了！还有好多人冲进来砸东西！值班的兄弟被堵在里面了！报警电话占线！馆主电话也打不通！”
林枫的呼吸明显一滞，眉头瞬间蹙紧。“说清楚位置和人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异常清晰，没有颤抖。
电话那头被他的冷静感染，稍微镇定些，快速说明了情况。
“待在安全处，别靠近。”林枫简短吩咐，挂断电话后迅速拨通报警电话。他的语速平稳，吐字清晰，将分馆地址、火情、暴力入侵人数等关键信息一一报出，全程没有一句废话。
接着他拨打苏婉儿的号码——忙音。再拨助理电话——同样不通。
林枫握着手机，目光沉静地看向窗外警报声传来的方向。昏黄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绷紧，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全神贯注的紧绷。他没有慌乱踱步，只是静坐原地，似乎在飞快思考。
几秒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城东。夜色中，远处天际隐约有异常的红光闪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苏婉儿推门而入，气息微促，脸上带着凝重：“林枫，分馆那边——”
“我知道。”林枫转身打断她，声音平稳，“刚接到电话，火情加暴力闯入，已经报警。你电话打不通。”
苏婉儿怔了一下——她预期中会看到一个惊慌失措的林枫，但此刻站在面前的丈夫，虽然眉头紧锁，眼神里却没有慌乱，只有沉着的专注。这种反应让她意外，却也让她莫名安心。
“我现在过去。”苏婉儿说着就要转身。
“我跟你一起去。”林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是请求，是陈述。
苏婉儿回头，对上他的视线。林枫已经走到她身边，目光与她平视：“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我是你丈夫，这种时候我必须在你身边。”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没有哭腔，没有颤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他是她的丈夫，危险来临时，他会在她身边。
苏婉儿注视他两秒，看到他眼中那份罕见的、褪去平日迷糊后的清醒与坚定。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需要保护的林枫，却让她心头某处被轻轻触动。
“好。”她没有再拒绝，“但你要答应我，一切听我指挥。”
“我明白。”林枫点头，已经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披上，“我们走。”
两人迅速上车。苏婉儿发动引擎，车辆疾驰而出。副驾驶座上，林枫没有像往常那样缩在座位上，而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扫视前方道路，同时不断关注着苏婉儿手机的信号恢复情况。
“火势听起来不小，但分馆的建筑材料都是防火规格，初期应该还能控制。”林枫突然开口，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一个普通问题，“关键是那些闯入者——人数不少，还有组织性，这不像是普通的闹事。”
苏婉儿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这种分析性的话，几乎不像是能从林枫口中说出的。
“我只是……听电话里描述，瞎猜的。”林枫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语气稍微放软了些，但目光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总之，老婆，等会到了现场，你一定别冲动。我们先等警方，如果需要进去，让我走前面。”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很轻，但异常认真。
苏婉儿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父亲曾对她说过：真正想保护你的人，危急关头不会说漂亮话，只会站在你前面。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一直需要她保护的丈夫，会说出“让我走前面”这样的话。
“你走前面？”苏婉儿想用玩笑缓和气氛，“你会打架吗？”
“不会。”林枫回答得干脆，转过头看她，夜色中他的眼神异常明亮，“但我会挡。”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苏婉儿心头一震。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车开得更快。夜色中，城市灯光飞速后退。林枫不再说话，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窗外，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点着节奏，仿佛在计算什么。
他的惊慌呢？他的无助呢？那个遇事只会喊“老婆救我”的林枫呢？
此刻坐在车里的这个男人，虽然依旧是她熟悉的眉眼，却透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如鞘中剑般的隐而不发。
五公里外，废弃水塔顶端。
虚空蜃珠清晰地映出车内画面。三殿主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珠中林枫沉静的侧脸，以及他与苏婉儿简短对话时那种反常的镇定。
“这就是你说的‘吓得尿裤子’的废物？”三殿主的声音透过加密通讯传出，冰冷中压抑着怒意，显然是对血煞殿主之前嘲讽的回击。
通讯那头沉默片刻，血煞殿主才冷哼道：“强装镇定罢了。等到了现场，面对真正的危险，自然会原形毕露。”
“强装镇定？”三殿主的声音更冷，“他从接电话到报警，再到应对苏婉儿的整个过程，逻辑清晰，信息传递准确，没有一句废话。这是一个‘废物’能在突发危机下的本能反应？”
幽影殿主的声音插入：“他的确没有表现出武者的力量波动，但这份冷静本身就不正常。三殿主，我建议立刻终止‘量天’行动。这个林枫……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判断错了方向。”
“太迟了。”三殿主盯着蜃珠中已经接近分馆区域的车辆，“黑虎帮已经行动。现在终止，只会留下更多线索。继续观测——我要看清楚，到了现场，这个林枫究竟会‘原形毕露’，还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猩红眼眸中的凝重已经说明一切。
蜃珠画面中，车辆拐入最后一条街，前方已经能看到分馆大楼的火光与混乱的人影。
林枫坐直身体，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做了一件让所有观测者都愣住的事。
他伸出手，轻轻覆在苏婉儿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
“老婆。”他的声音透过蜃珠传来，平稳得不合时宜，“别怕。”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他说这话时，目光看着前方火光，侧脸在跳动的光影中，竟显出一种近乎肃穆的坚定。
苏婉儿的手微微一颤，没有抽开。
车，驶入火光笼罩的街区。
林枫的表演——或者说，他此刻选择展现的这一面——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