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准信。”
小啾摇了摇头,头上的凤翎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那种级别的存在除非它自己想出来否则谁也算不准它什么时候起床。”
她指了指西南方向那是葬神谷的位置。
“不过最近那边的地动频率越来越高了。”
“以前是一千年翻个身现在差不多十年就要动弹一次。”
“就像是……”
小啾想了想找了个恰当的比喻。
“就像是一个快要饿疯了的人闻到了饭香味正急着掀桌子呢。”
吴长生没说话。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扶手。
十年一次。
看来留给这个世界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主人?”
小啾见他不说话,有些担心地凑了过来。
“您是在担心打不过那个大家伙吗?”
“打不过?”
吴长生回过神来嗤笑一声。
“我这辈子还没遇到过能打破我防御的东西。”
“我只是在想……”
“这所谓的长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双白皙、修长、没有任何岁月痕迹的手掌。
一万年了。
这双手和当年在青阳镇摸爬滚打时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他拥有这世间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无尽的寿命。
而且这东西对他来说廉价得就像是大白菜。
睡一觉就有了没有任何副作用,不需要吃人不需要自斩一刀。
可是。
那些曾经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大帝、皇者们呢?
他们为了多活几年为了那一点点苟延残喘的时间。
不惜抛弃荣耀不惜背叛众生甚至不惜把自己变成吃人的恶魔。
这值得吗?
“小啾。”
吴长生轻声问道目光有些迷离。
“你说如果活着的代价,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
“是看着这个世界一次次被毁灭然后又在废墟上重建。”
“而你自己只能像个孤魂野鬼一样飘在时间的长河上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留不下。”
“那这种长生,究竟是老天爷的恩赐,还是一种最恶毒的诅咒?”
小啾愣住了。
她虽然是妖帝活了上万年。
但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和打架,从来没思考过这么深奥的哲学问题。
“这个……”
她挠了挠头,有些茫然。
“活着总比死了好吧?”
“是吗?”
吴长生反问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以前,他也这么觉得。
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要能活下去当孙子都行。
可是现在他动摇了。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
李念远。
她活了五千岁。
对于长生者来说这也就是打个盹的功夫。
可是她活得那么热烈那么耀眼。
她建立神朝镇压禁区,为人族撑起了一片天。
哪怕最后坐化在摘星楼上她也是带着笑走的。
因为她这辈子爱过,恨过拼过也等过。
她没有遗憾。
再看看那个倔强的老头剑九。
一辈子就干了一件事——练剑。
最后死在夕阳下也是满脸的满足。
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道。
“他们虽然活得短。”
“但他们活得真。”
吴长生喃喃自语。
“而那些躲在禁区里的老怪物呢?”
“活了几十万年几百万年。”
“把自己活成了石头活成了吸血的虫子。”
“除了‘活着’本身他们还剩下什么?”
“尊严?情感?还是那所谓的道心?”
都没有了。
他们只剩下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存的贪婪。
那样活着……
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甚至比死了更可悲。
“呼——”
吴长生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心里那层蒙了很久的灰尘,似乎被擦去了一些。
他一直以为“苟”就是王道。
只要躲得好只要活得久,就是胜利。
但现在看来。
如果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那这种长生毫无意义。
甚至是一种折磨。
“或许……”
他站起身走到了大殿的边缘俯瞰着脚下这片苍茫的十万大山。
眼中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明悟。
“或许有意义地活一世。”
“哪怕短暂如流星。”
“也比无尽地、孤独地、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地存在要好得多。”
这一刻。
他体内那沉寂了一万年的气血忽然微微震荡了一下。
不是因为修为的突破。
而是因为心境。
那是他的道心。
一颗曾经只想着“逃避”和“生存”的道心。
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却又至关重要的触动。
他不想再当那个只会睡觉的过客了。
既然拥有了这无尽的生命既然拥有了这无敌的力量。
那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得更精彩一点呢?
比如去把那些把长生搞得乌烟瘴气的老怪物全都清理干净。
还这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也给自己这漫长无聊的生命找点乐子。
“小啾。”
吴长生转过身脸上的迷茫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却又无比坚定的笑容。
“准备一下。”
“咱们去葬神谷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