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内，气氛凝重而诡异。
陆琰高举着双手，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烦躁和不爽，墨色的瞳孔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小花”和“小红”，又瞪向严阵以待的林淮和一号二号，最终没好气地重复道：“说了投降，听不懂人话？不打了！”
他这副理直气壮投降的姿态，反倒让林淮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他能感觉到，陆琰周身那实质般的杀意确实消散了，只剩下一种“真他妈麻烦”的憋屈感。
林淮微微抬手，示意一号和二号保持警戒但暂缓攻击。
一号的胶质从两只濒死怪物身上缓缓回流，在林淮脚边凝聚，依旧虎视眈眈，二号也收回利爪，灰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挪到更利于发动致命一击的位置，暗褐色的眼睛死死锁定陆琰的咽喉。
“投降？”林淮语气平静，听不出信或不信，“理由？”
陆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大大咧咧地放下手，甚至弯腰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铁棍，重新拨弄了一下篝火，火星噼啪溅起。
他头也不抬地说：“废话！小红小花都快被你的两个宝贝儿打死了，再打下去，它们真嗝屁了怎么办？老子养了这么久，亏大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投降只是为了止损，而不是怕了自己会输。
这理由简单粗暴，甚至有点幼稚，但意外地符合陆琰给林淮留下的印象——直率、残暴，但某些方面又异常“单纯”，或者说，他的价值观和逻辑与常人迥异。
林淮目光扫过那两只气息微弱的怪物，心中快速权衡。
陆琰的实力深不可测，若非他出其不意让一号二号先解决掉对方的助力，胜负难料。
现在对方主动提出停战，虽然动机古怪，但未必不是机会。
“你想怎么样？”林淮问。
“不怎么样。”陆琰用铁棍指了指小红和小花。
“你让那个红兮兮的家伙（指一号）给它们止个血，处理下伤口，别让它们真死了。然后，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或者爱干嘛干嘛，别再来烦我就行。”
他语气带着强烈的不耐烦，仿佛在打发一群恼人的苍蝇。
林淮没有立刻答应，反而眼神锐利地看向陆琰，抛出一个关键问题：“你怎么知道……它可以疗伤？”
陆琰拨弄火堆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墨色的瞳孔瞥了一眼林淮脚边那滩暗红色的胶质，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点嘲弄：“你这不是废话吗？”
他用铁棍随意地指了指一号，又指了指二号，最后甚至指了指自己：“我他妈是在那鬼地方（第七研究所）长大的，什么奇形怪状、有什么本事的‘东西’我没见过？”
他的语气随意，但又有一种奇异的专业感。
“像你身边这种……”陆琰歪头打量着似乎因为被点名而微微躁动的一号。
“情绪聚合体，算是比较‘高级’的货色了。它们核心稳定，形态可控，能量性质偏向……嗯，怎么说呢，‘滋养’或者‘同化’？反正处理点皮肉伤，修复下组织，对它们来说不算难事，消耗点能量而已。研究所那帮疯子最早搞出这类玩意儿，就是想利用它们这种特性当‘万能修复液’和‘生物武器’来着，可惜大部分都不听话，要么太弱，要么……”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他的目光又扫过二号：“至于这个灰白色的，偏向‘憎恶’和‘锋锐’特性的，攻击性强，但疗伤，哈……估计只会把伤口切得更整齐点。”语气带着点不屑。
最后，他踢了踢脚边奄奄一息的小花：“像我这俩傻狗，属于强制畸变体，潜力有限，核心不稳定，除了皮糙肉厚、带点腐蚀性，没啥别的花样，受了重伤基本就得等死。”
他说的很直接，仿佛在评价工具。
林淮心中震动。陆琰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透露出大量信息：他对这些“怪物”有清晰的分类和认识，了解它们的能量特性和能力倾向，甚至知道研究所最初的目的。
这确实符合一个在“第七研究所”那种地方长大的“实验品”应有的见识。
“所以，”陆琰总结道，语气带着点不耐烦，“让你那团‘红胶水’动动手，别磨蹭了。”
林淮沉默片刻，对一号微微颔首。
一号似乎对“红胶水”这个称呼有些不满，胶质表面泛起细微的涟漪，但在林淮的意念命令下，还是不情愿地分出一小股暗红色的流质，覆盖在小花和小红的致命伤口上。
胶质微微蠕动，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伤口处的流血肉眼可见地止住了，破损的组织也开始缓慢愈合，但速度显然被一号刻意控制着，只是吊住它们的命，并未彻底治愈。
陆琰检查了一下，啧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似乎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林淮趁此机会，向前走了两步，在篝火旁一个相对干净的箱子上坐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一号和二号瞬间绷紧，陆琰也抬起眼皮，墨色的瞳孔瞥了他一眼，带着点探究。
“聊聊。”林淮看着跳动的火焰，平静地说。他现在对陆琰，以及他背后的第七研究所和血盟，充满了疑问。
“聊个屁！”陆琰毫不客气地拒绝，“我跟你们这些‘正常人’没什么好聊的。”
“聊聊‘老师’，”林淮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陆琰，“聊聊第七研究所。”
陆琰拨弄火堆的动作顿了一下，墨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厌恶，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
他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聊的？一个死老太婆，一个鬼地方。”
“ ‘老师’叫什么名字？”林淮抛出关键问题。他记得安全屋身份卡上的那个“齐”字。
陆琰皱起眉，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似乎很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但或许是因为刚刚“投降”，或许是因为林淮的态度过于平静，他沉默了几秒，还是极其不情愿地、含糊地吐出一个名字：
“……齐蜇。惊蛰的蜇。” 他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莫名的嘲弄，“名字倒是挺响，可惜死得悄无声息。”
齐蜇！姓齐！
林淮心脏猛地一跳，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继续追问。
语气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研究所里还有其他姓齐的人吗？”
火堆发出轻微的噼啦声。
陆琰拿着棍子的手僵了一下，他眯起眼睛，重新上下扫视了一遍林淮，确认他的确是和对方第一次见面。
他以前没在研究所里见过这号人，随后他吐出来两个欠揍的字。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