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够恶心的……”
刘轩看着墙上的红白污迹,胃里一阵翻腾。
他强压下呕吐的冲动,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王秃子那顶肮脏的连衣帽拉起来,盖住破碎的头颅,又顺手勒紧了帽绳。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墙上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巷子深处依旧寂静无声,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变异野狗的吠叫。
他不敢耽搁,费力地将王秃子已经软塌塌的尸体塞进散发着馊臭的空潲水桶里。
第一次杀人,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肾上腺素带来的战栗感尚未完全消退。
略一思索,他便推起小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朝着不远处垃圾分拣组倾倒废料的大坑走去。
“你说你~想逃开~偏偏注定要挨刀~命没了~灯熄了~剩下空壳谁想要……”
他需要这点声音来驱散死寂带来的不安。
很快,垃圾大坑到了。
坑底影影绰绰,还有几个不要命的难民借着昏暗的天光在奋力刨着,试图从腐烂的废弃物里翻出点能换口粮的东西。
刘轩推着小车,绕到一处视觉死角,将桶里的尸体直接倒了下去。
“噗通”一声闷响,尸体滚落进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很快就被周围的废弃物淹没。
懒得挖坑埋了。
在这末世,一具无名尸体很快就会被野狗、变异老鼠,甚至是人,去帮他处理干净。
回到保洁部破旧大院,刘轩放好小推车,刚想溜回屋睡个大觉压压惊,正屋门前阴影里,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
“怎么搞到这么晚?去哪野了?”
是外公。
老人就着院子里昏暗的光线,躺在那把吱呀作响的破躺椅上,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显然已经盯了他好久。
“外公?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外头?湿气重,您的老寒腿又要犯了。”
刘轩快步走过去,掏出火石,熟练地给外公那杆旧烟斗点上。
马峰深深吸了一口劣质烟草,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声音带着疲惫:
“为啥不睡?还不是等你这个小王八蛋……手里有了几个子儿,就被回民街那些洗头房勾住魂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跟黄国忠那老油条嘀咕些什么!”
“外公!”
刘轩哭笑不得,“我在您眼里就这么没出息?我还小呢!”
“小?”
马峰习惯性地又要开骂,鼻子却猛地抽动了两下,眼神瞬间锐利如鹰,死死盯住刘轩,“你身上……哪来的血腥味?!”
刘轩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别开视线,脑子飞速转动,琢磨着编个理由糊弄过去。
可还没等他开口,马峰一声冷哼直接打断了他的思路:
“别他妈瞎琢磨!你妈当年准备撒谎的时候,就你这德性!再敢糊弄一句,咱爷孙的缘分就到今晚!说!真话!”
感受到老人话语里不容置疑的怒意,刘轩知道瞒不过去了。
他乖乖低下头,凑到马峰耳边,压低声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当然,关于“小虫”和穿越者的身份,那是他绝不能说的秘密。
“哼,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马峰冷哼一声,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责备,“人杀了就杀了,但选那地方抛尸……蠢!废料坑人来人往,你以为没人瞧见?指不定哪个犄角旮旯就有双眼睛盯着你!”
老人吐出一口烟圈,冷冷道:
“往前三里就是大运河,装不下他一个死秃子?假装洗桶,神不知鬼不觉沉下去,顺道连桶都刷干净了,不好么!”
“高!实在是高!”
刘轩立刻送上马屁,一脸佩服,“外公您不愧是老江湖,孙儿这点道行,拍马也赶不上!”
“这世道,死个逃矿的算个屁!”
马峰摆摆手,语气突然严肃起来,“说正事。明天你就去城外养殖场报到。从东城门出去,贴着城墙根往西走,看见一片挨着城墙圈起来的园子,就是那儿了。”
他顿了顿,从怀里摸索出一支手指粗细的玻璃管,里面晃荡着粘稠的幽蓝色液体,塞进刘轩手里:
“喏,拿着。记住,不能喝!只能注射!别抠搜那点钱用垃圾堆里扒出来的注射器,那是找死!指不定沾着什么病!去找老蒋,他那不缺这玩意儿。成不成,看你的命。”
“外公,我……”
刘轩喉咙发紧,眼眶瞬间就热了。
指尖传来玻璃管冰凉的触感,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不过是提了一句想当武者,老爷子竟毫不犹豫掏出了压箱底的棺材本,去买这种要命又敏感的东西。
以他如今在集团的处境,弄到这支药剂,背后不知要赔多少小心,受多少窝囊气……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决定了,就甩开膀子往前冲!娘们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见刘轩低头不语,马峰只当他是内疚,不耐烦地训斥道。
“困了,扶我进去。”
他撑着扶手想站起来,“以后周末、过节,必须回来一趟!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外公您放心,我一辈子陪着您!”
刘轩赶紧搀住老人胳膊,语气诚恳。
爷孙俩互相搀扶着走向屋内,谁也没留意,偏房的窗帘缝隙后面,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大球气鼓鼓地趴在窗后,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内,才忿忿地小声嘟囔:
“死老头!背后说人坏话,咒你烂舌根子!哼!等秀秀姐轮值回来,我就搬走!”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呼……还好不是去逛窑子。杀个人嘛……多大点事儿!”
夜色深沉,虫鸣唧唧。
刘轩不会知道,在这冰冷残酷的末日里,短短时日,又多了一个将他安危悄悄放在心上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