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子躺在病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想要睁开却又无力支撑。小雪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微弱温度。
辉子,今天我们要去一楼做站床训练了。小雪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任大夫说这对你的恢复很有帮助。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新来的护工蔡燕端着温水走了进来。她五十多岁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动作娴熟地帮辉子擦拭着脸庞。辉太太,您先去吃早饭吧,这里交给我。蔡燕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小雪感激地点点头,拿起手机查看昨晚网购的订单。为了给辉子准备合适的营养品,她熬到凌晨两点才睡下。屏幕上显示着各种蛋白粉、维生素和流食的订单状态,她一项项核对,生怕漏掉什么。
小雪姐...邻床的家属李阿姨犹豫地走过来,我想跟你说个事。
小雪抬起头,看见李阿姨眼圈发红。怎么了李姐?
我...我想换病房了。李阿姨绞着手指,看着你们这么尽心照顾病人,我觉得自己做得太不够了。我家老张住院三个月,我连营养餐都没给他准备过...
小雪连忙拉住她的手:李姐你别这么说,每家情况不一样。再说你每天陪床到那么晚,已经很不容易了。
蔡燕也走过来安慰道:是啊大姐,照顾病人最重要的是心态,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李阿姨抹了抹眼泪:可是...
这样吧,小雪想了想,马上国庆节了,我儿子放假会来帮忙。到时候我们一起照顾两位病人,你也能轻松些。
李阿姨终于破涕为笑:那...那我再坚持坚持。
中午时分,小雪推着辉子来到一楼的康复中心。任大夫已经等在那里,他仔细检查了辉子的各项指标,然后指导蔡燕和小雪如何操作站床。
慢慢来,第一次不要太久。任大夫调整着设备,要让他的肌肉重新适应站立的感受。
当恢复站立功能的床缓缓升起,辉子的身体被固定成站立姿势时,小雪看见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让她心头一热——这是这两个多月来辉子第一次对外界刺激有明显的反应。
他感觉到了!小雪激动地说。
任大夫微笑着点头:这是个好兆头。坚持康复训练,会越来越好的。
回到病房,小雪开始整理新买来的小电锅和洗菜盆。蔡燕好奇地问: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学着给辉子做些流食。小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医院有营养餐,但总觉得亲手做的会更用心些。
蔡燕赞许地点头:您真是个好太太。我在护理院工作这么多年,很少见到像您这么用心的家属。
傍晚时分,小雪接到了儿子小杰的电话。
妈,我国庆节放假就过来。电话那头,小杰的声音充满朝气,我已经请好假了,能待七天呢!
太好了。小雪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些,你爸今天做站床训练时有反应了,医生说是好现象。
真的吗?太棒了!小杰兴奋地说,我查了好多康复案例,很多病人都是突然有一天就醒过来了。爸一定会好起来的!
挂断电话,小雪走到窗前。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几只归巢的鸟儿从窗前掠过。她回头望着病床上的辉子,轻声说:听见了吗?儿子说你会好起来的。我们都等着你呢。
蔡燕端来一杯热牛奶:辉太太,您该休息会儿了。从早忙到晚,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小雪接过牛奶,温暖从掌心传来。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蔡姐,能教我做几道适合病人的流食吗?我想记下来。
蔡燕爽快地答应,两人头碰头地研究起食谱来。病房里飘荡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窗外传来的桂花香,竟有种说不出的安宁。
夜深了,小雪坐在病床边,轻轻按摩着辉子的手臂。月光如水,洒在辉子平静的面容上。她想起二十年前他们初遇时的情景,想起辉子第一次笨手笨脚给她做饭的模样,想起他抱着刚出生的小杰时那手足无措的表情...
快点好起来吧,她低声呢喃,我们还有很多地方要一起去呢。
窗外,一轮明月静静悬挂在天际,洒下温柔的光芒。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声,像是生命最坚定的低语。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病房时,小雪已经醒了。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辉子。蔡燕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
辉太太,您起得真早。蔡燕压低声音说,我买了早餐,您趁热吃。
小雪感激地接过豆浆,温热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心里。她望向窗外,发现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里,已经有病人在做晨练了。
蔡姐,一会儿我们推辉子去楼下透透气吧?小雪突然提议,医生说多接触自然环境对他的恢复有帮助。
蔡燕点点头:好主意。等医生查完房,我们就去。
任大夫带着实习医生来查房时,仔细检查了辉子昨天的站床训练记录。反应不错,他满意地说,今天可以适当延长站立时间。对了,你们可以带他去楼下花园转转,新鲜空气对病人很有好处。
上午十点,小雪和蔡燕推着轮椅,带辉子来到小花园。初秋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桂花香。小雪蹲下身,轻轻握住辉子的手。
辉子,你闻到了吗?是桂花香。她轻声说,记得我们结婚那年,院子里也种了一棵桂花树,你说最喜欢这个味道...
就在这时,她感觉辉子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小雪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丈夫的手。果然,那修长的手指又轻轻颤动了两下。
蔡姐!快看!小雪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他的手动了!
蔡燕赶紧凑过来,两人紧张地注视着辉子的手。过了片刻,那手指又动了动,这次动作更加明显。
我去叫医生!蔡燕转身就往住院部跑。
小雪紧紧握住辉子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辉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我知道你一定能听见...她的声音哽咽了,我和小杰都在等你回家...
任大夫很快赶来了,他仔细检查了辉子的各项反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是很好的迹象,说明他的意识在逐渐恢复。继续保持康复训练,配合环境刺激,会有更多进步的。
回到病房后,小雪迫不及待地给儿子打了电话。小杰在电话那头高兴得语无伦次:妈!我今晚就请假过去!爸终于有反应了!
别急,小雪擦着眼泪说,你好好上完课,国庆节再来。医生说这是个漫长的过程,我们要有耐心。
挂断电话,小雪发现邻床的李阿姨正羡慕地看着她。真为你们高兴,李阿姨说,你们一家人的感情真好。
小雪走过去握住李阿姨的手:李姐,你家老张也会好起来的。你看辉子都躺了快三个月了,现在才开始有反应。我们要相信医生,也要相信病人自己的生命力。
下午,小雪用新买的小电锅尝试着煮了一锅蔬菜粥。虽然第一次下厨手忙脚乱,但在蔡燕的指导下,总算做出了像样的流食。她用勺子小心地喂辉子,虽然大部分都流了出来,但她依然耐心地一点点尝试。
慢慢来,蔡燕安慰道,吞咽功能恢复也需要时间。
傍晚时分,病房里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王护工。她提着水果篮,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辉太太...王护工欲言又止,我听说辉先生今天有反应了?
小雪点点头,请她进来。王护工放下水果,走到病床前看了看辉子,眼圈突然红了。我...我当初不该说走就走。实在是家里老母亲病了,我...
王姐,别这么说,小雪打断她,谁家没个难处呢?你现在母亲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关心。王护工擦了擦眼角,我就是想来看看辉先生,听说他好转了,我打心眼里高兴。
送走王护工后,蔡燕感慨地说:这医院里啊,处处都能见到人情冷暖。
夜深了,小雪照例坐在病床边,给辉子按摩手脚。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病房的地板上。她轻声哼起年轻时辉子最爱听的那首歌,恍惚间,似乎看见丈夫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辉子...小雪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个可能是幻觉的瞬间。
就在这时,辉子的眼皮剧烈颤动起来,在妻子惊喜的目光中,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