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觉醒第3章:喘息与抉择
洞穴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声“嗒”的滴水声都像敲在绷紧的神经上,节奏均匀得令人心慌。黑暗浓稠如化不开的墨汁,霍清辞之前拧亮的手电早已关掉,仅存的余温还残留在掌心——那点光熄灭时,林蔓清晰地感觉到心底掠过一丝莫名的恐慌,仿佛连最后一点安全感都被黑暗吞噬。她靠着冰冷的石壁,后背的衣衫依旧湿冷,贴在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小腿的伤口每隔几秒就传来一阵钝痛,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血肉。
霍清辞就靠在对面的石壁上,距离她不过两步远,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林蔓的眼睛在黑暗中渐渐适应,能模糊看到他僵直的轮廓——他始终保持着半坐的姿势,后背紧贴岩壁,双手搭在膝盖上,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若不是偶尔能听到他压抑的、带着胸腔杂音的呼吸,林蔓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撑不住了。有好几次,她都想开口问问他的情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个男人从不需要旁人的怜悯,她的关心在他眼里或许只是多余的累赘。
极度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识防线。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视线开始模糊,父亲临终前的脸、地宫深处的怪物、图书馆楼顶的狙击手……无数画面在脑海里交织闪现,让她头痛欲裂。她只能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尖锐的疼痛顺着指尖窜上大脑,才勉强守住一丝清醒。作为两人中相对状态稍好的一个,她必须保持警惕,一旦有敌人靠近,她是唯一能提前预警的人。
耳朵竖到了极致,捕捉着洞外的每一丝声响。暴雨似乎小了些,从之前的“哗啦啦”的瓢泼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绵密雨丝,打在岩壁上的声音也柔和了几分。风声穿过远处的树林,发出“呜呜”的尖啸,像女人的哭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没有脚步声,没有树枝断裂声,甚至连野兽的嚎叫都消失了。这种反常的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不安。那些“清道夫”的同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更别提霍清辞口中那些更厉害的“猎犬”,他们是不是已经循着血腥味和能量残留,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天亮后瓮中捉鳖?
林蔓的目光再次落在霍清辞的轮廓上。这个男人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胸口被划开那么深的伤口,手腕还在渗血,却依旧能保持着近乎冷酷的镇定。他到底是谁?“星瞳”状态下那股非人般的威压和力量,绝不是普通人类能拥有的,是与“星骸”绑定的代价,还是他本身就藏着秘密?他对“观测站”和“星骸”的执着,到底是为了守护什么,还是另有所图?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像一团乱麻。他们是临时的同盟,却又彼此猜疑;他们并肩作战过,却连对方的真实姓名都未必知晓。这层由秘密和猜疑筑成的墙壁,厚得难以逾越。林蔓甚至不敢深想,若有一天“星骸”的真相与彼此的利益冲突,他们会不会立刻反目成仇?
就在这时,一直静默如石雕的霍清辞,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吸气声——那声音压抑到了极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忍受的痛苦。林蔓瞬间绷紧了身体,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匕首。下一秒,她看到霍清辞缓缓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点寒星。没有了之前重伤时的涣散,也没有“星瞳”状态下的非人深邃,只剩下被剧痛和疲惫折磨后的空洞,但瞳孔深处,那点冰冷的锐光却重新凝聚起来,像淬了毒的刀锋。他没有看林蔓,而是低头看向自己腕上的防水手表,表盘上模糊的荧光指针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差不多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每一个字都带着破碎的质感,几乎难以听清。
林蔓精神一振,强撑着坐直身体,后背离开冰冷的岩壁时,打了个寒颤。“你的伤……”她的话刚出口,就看到霍清辞试图挪动身体,他的手撑在石壁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刚抬起一寸,就猛地顿住,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即使在黑暗中,林蔓也能看到那层冷汗反射的微弱光泽,显然是动作牵动了胸口的伤口。
“死不了。”他重复了之前的话,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那撕裂般的疼痛与他无关。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然后从贴身口袋里摸索出那个金属小盒——不是装“墓碑”碎片的那个,而是一个更小、更扁的银灰色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只剩下最后两片淡蓝色的药片,药片表面光滑,泛着诡异的光泽。他没有丝毫犹豫,倒出一片放进嘴里,干涩地咽了下去,然后将盒子小心收好,揣回最内侧的口袋。
“这是……?”林蔓忍不住问,她注意到霍清辞吞咽药片时,喉结滚动得异常艰难,显然是喉咙也因缺水而干涩。
“兴奋剂。”霍清辞回答得直接而冷酷,没有丝毫隐瞒,“能暂时屏蔽痛觉,激发肾上腺素。副作用很大,过后会有严重的脱力反应,但没得选。”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才多了一丝力气。
林蔓默然。确实没得选。留在这个洞穴里,等敌人找上门是死;带着重伤强行突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从背包里摸出那个几乎空了的水壶,递了过去:“喝点水。”
霍清辞没有推辞,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两口,水流过喉咙时,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将水壶还给林蔓,动作依旧僵硬,却比刚才稳了些。服药不过几分钟,林蔓就看到他的脸色在黑暗中泛起一丝诡异的潮红——不是健康的血色,而是药物刺激下的亢奋反应。他的呼吸也变得有力了一些,但眼神深处那抹不正常的亮光是如此刺眼,让人心悸。他扶着洞壁,艰难地站起身,过程中又闷哼了一声,却硬是没再倒下。
“我们必须立刻转移。”他看向林蔓,目光落在她的小腿上,虽然看不清具体情况,但也能猜到伤势不轻,“能走吗?”
林蔓咬牙,伸手抓住身边的岩石凸起,试图站起来。伤腿刚一用力,钻心的疼痛瞬间从伤口窜到头顶,眼前一黑,身体猛地晃了晃,险些栽倒。霍清辞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手冰冷得像块石头,却异常稳定,掌心的力量不容置疑,硬生生将她的身体稳住。
“没时间慢慢恢复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猎犬’的追踪设备比我们想的更先进,刚才空地上的能量波动和枪声,最多还能瞒半个小时。”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洞穴入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岩石看到外面的动静,“两条路。一,按原计划向西北‘千山冢’突围,赌我们能在‘猎犬’合围前找到‘观测站’。但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路上只要遇到一波袭击就必死无疑,成功率不足一成。”
林蔓的心沉了下去。一成的成功率,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第二条路……”霍清辞的目光转向她,黑暗中,他的眼神深邃得像潭水,“反其道而行。不进山,进城。”
“进城?”林蔓猛地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城里现在是各方势力的盘踞地,“观察者”的眼线遍布大街小巷,“鹫组”的人在黑市上搜捕与“星骸”有关的一切,还有那些不明身份的暗探,他们两个重伤在身、还带着“种子”匣子的通缉犯进城,简直是自投罗网!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也是最安全的。”霍清辞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笃定,“‘他们’的惯性思维,会认定我们为了躲避追踪,肯定往荒无人烟的地方跑。市区人口密集,鱼龙混杂,眼线虽多,但也容易藏身。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药品——你腿上的伤再不处理会感染,我的伤也撑不了多久;我们需要交通工具,靠两条腿走到千山冢,没等找到观测站就先流血而死;我们还需要信息。”
他向前走了一步,靠近洞穴入口,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声音压得更低:“图书馆的爆炸只是个开始,城里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鹫组’在抢‘星骸’碎片,‘观察者’在抓我们,还有‘掘墓人’的人在暗中活动。水浑了,才好摸鱼。或许能在城里找到‘观测站’的准确坐标,甚至……其他的‘钥匙’碎片线索。”
林蔓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棋!利用各方势力的混乱相互牵制,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获取急需的资源和情报,甚至可能反过来利用敌人的信息网找到突破口。这个想法疯狂到了极点,却又精准地戳中了他们现在的死穴——没有药品,没有工具,没有信息,留在野外就是等死,进城虽然危险,却还有一线生机!
“去哪里?”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个疯狂的计划带来的心跳加速。
“城西棚户区,老巷口37号。”霍清辞报出一个地址,语气肯定,“那里有个私人诊所,老板姓陈,十年前我救过他女儿的命,他嘴巴严,在道上有点门路,能搞到我们需要的药品、绷带,甚至是伪造的身份信息。”他没有问林蔓同不同意,仿佛笃定她会接受——事实上,林蔓也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林蔓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绝境之中,犹豫就是死亡,哪怕是险棋,也得搏一把。
霍清辞深深看了她一眼,黑暗中,他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瞬,像是对她的果决有一丝赞许,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跟紧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别掉队,别心软——城里的人,比山里的‘回响’更可怕。”
他说完,摸索着移到洞口,双手放在那块巨石上,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轰隆”一声闷响,巨石被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冰冷的、带着湿气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夹杂着雨丝打在脸上,冰凉刺骨。雨果然小了很多,变成了细密的雨丝,远处的天际线隐约能看到一丝微弱的光亮——天快要亮了。
霍清辞率先闪身而出,动作轻捷得不像个重伤之人,但林蔓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迈出第一步时瞬间绷紧的肌肉,以及压抑在喉咙里的抽气声。药效正在强行支撑着他,也在疯狂透支着他的生命力。
林蔓深吸一口气,将青铜匣子紧紧抱在怀里,忍着腿上的剧痛,紧跟而出。外面的风带着雨后的寒气,吹得她打了个寒颤。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弯腰贴着陡峭湿滑的山坡,向着远处城市边缘那片朦胧闪烁的光点,艰难地潜行而去。
那些光点看似温暖,像黑夜中的灯塔,却不知隐藏着多少陷阱和杀机。林蔓看着身边霍清辞踉跄却坚定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新的赌局已经开始,他们的筹码是自己的命,而赌注,是“星骸”的真相,和活下去的机会。
(第五卷 第3章 完)